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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满怀期望的胡氏, 转眼间已是九月上旬,再有半月, 太子便要大婚,然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
反倒是英国公府一派热闹祥和,差人去一打听,那心有所属的小女儿顾氏与心上人断得干干净净。
胡氏又气又急, 当即叫良辰旁敲侧击的去太子跟前说道一二,一面托贤婿去皇上跟前说说话, 末了还求了姐姐玉妃,三管齐下, 势必要将乖乖女儿送进东宫。
谁料两方传回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的托词,玉妃已然因为上次宴请外疆使节失了分寸, 此番少不得要自保,而太子那边,即将入他宫门的人, 怎能不查清底细。
纳妃不关乎情爱, 管那小顾氏有多少情郎,他瞧上的只是英国公府, 在那个位置上, 江山利益远远大于女人。
所谓弱水三千, 于褚靖而言, 瓢瓢皆可饮。
这点上,他自认与宇文寂截然相反。
胡氏不得法,郁结于心竟是气病了。
良宵得知时, 轻嗤一声,倒是不知这病是真是假,到底还是亲自送了补品去探望。
马车行至良国公府时,她掀帘往后瞧去,只瞧见一辆面熟的马车停在后边,没再见到那几个男子,心里舒泛不少。
将军十分在意她的心思,嘴上没说什么,却是都记到心里去了。
想罢,良宵从袖口掏出女医士给的药瓶,吃了一粒又拿药膏抹了鼻翼两侧,不放心的叫小满也吃了粒。
小满忧心忡忡的,“夫人,咱们应该等将军得了空才回来的。”
良宵将药瓶收好,“也不能事事依靠他。”现今将军忙着呢,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主仆俩下了马车,当即有看门小厮笑着迎了上来,红漆大门缓缓从里打开,恍然间,良宵不由得记起前世。
秋雨绵绵,声嘶力竭,大门紧闭,无情冷眼……
瞧吧,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没有一丝一毫能比得上将军落难时予她自由,却在她落难时不计前嫌无限包容。
人心凉薄,唯有他始终如一。
每每这时候,便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配。
二人进了府,良宵先到胡氏院子。年少时她极少来此处,隔了一世,竟觉陌生不已,无端生出几分凄凉破败来。
胡氏半躺于榻上,见她进来眼里闪过精光,遂暗沉下去,虚虚的朝她招手,“宵儿来了。”
“您身子如何了?”良宵上前两步,将补品交给周妈妈后便停在榻外几步远的圆凳处,含笑问候几句。
“几日不见,都生分了。”胡氏只叹气,刚说完这话便听得良美尖锐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妹妹如今在将军府快活着呢,哪里还记得我们?”
良宵面不改色的看看妆容黯淡的良美,淡淡道:“我快活什么呢?”
“外边都传开了,妹夫上朝时……”
此时胡氏重重咳嗽两声:“咳咳!”
良美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只递给良宵一个白眼,去到胡氏身边坐下,这模样全然没有之前的惺惺作态。良宵便知道今日这出闹什么了。
胡氏特意瞧了瞧她身后,问:“贤婿怎的没来?”
良宵道:“将军这几日军务繁忙,补品药物都是他给您挑的。”
听得此话,胡氏细长的眉微微一皱,立在身侧的周妈妈当即会意,低头出了屋子。
小满低头瞥着,暗暗扯了下主子的袖子。
良宵稍垂眸,听得胡氏问起旁事,一一作答,说了几句话之后,只见她这母亲咳嗽个不停,良美赶紧拿了帕子递去,好一番母女情深,然良宵却是有些麻木的,缓缓倒了杯水去。
耳畔萦绕的,是前世国公府的大门紧闭,母亲那句“我不是你母亲”,刺耳又戳心。
“宵儿,娘记得你院子里栽了株薄荷,”胡氏沙哑着声音接过杯盏,眼神期盼,“那东西清凉,娘这嗓子火辣辣的疼,含两片该是能缓解一二。”
这意思太过明显,叫她这做女儿的没理由驳了去。
“女儿这就给您摘来。”说着,良宵便行礼退出了屋子。
待到了庭院,小满才回头望了望主院,忍不住道:“夫人,奴婢总觉着不对劲。”
良宵默了会,下意识摸摸喉咙,并未发痒,却还是转头往左侧的抄手游廊去,“先去二哥哥那,我记着他也栽了薄荷。”
既来了,面子功夫必得做到底。母亲处处古怪,那面色苍白了些,倒也不至于病得下不来床,若嗓子实在疼,郎中断不至于没开药,偏要提起她院子,才是不对劲。
良宵六岁时就单独辟了住处,她院子在东南角,临近父亲的书房,现今父亲出府一年多,那地方空置下来,没有人气不说,位置也偏了些。
良国公府来人传信时,宇文寂才下朝回到将军府,闻言即换了便服往国公府去。
半刻钟后,随着下人引进府内。
胡氏已然下了床,由良美扶着在庭院外走动,见到迎面而来的高大挺拔身影,笑了笑。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行至跟前,宇文寂锐利的视线往四周一扫,没瞧见娇妻身影,神色微凝。
“人老了身子不中用,格外想见见你们这些小辈。”胡氏含糊两句,不忘问:“贤婿可有去皇上那探过信?”
宇文寂神色一冷,五官肃冷时,叫人瞧一眼便少了几分底气。
原还自得的良美讪讪别开脸,心里思忖着这人除了面上端得凶狠,却是个好拿捏的。
便如她那个蠢笨的妹妹,母亲随便说几句便乖乖的去了。
便是姨母那处帮衬不上,也还有这层线,就算小顾氏进了东宫也是不得宠,同样出生国公府,凭什么就不能纳四个侧妃?
诚然,经过这几日的心理煎熬,良美竟已十分坦然的接受下来侧妃的名位,凭她的手段……
“小婿人微言轻,圣意已决,怕是再难调转。”
只一瞬间,良美方才自得的神情一垮,扶住胡氏的手臂骤然攥紧,胡氏听得此话亦是脸色一变。
三管齐下,已然失策了两方,若是将军府这头也无用,怕是再难逆天改命。
胡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问:“贤婿可别说玩笑话!”
堂堂大将军,手握百万宇文军,执掌虎符,那是圣上跟前的顶顶得力的权臣,若他说不上,叫旁人如何过活?
宇文寂音色平平,仿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朝堂之事,怎容玩笑。”
语毕,胡氏猛地狠狠咳嗽几声,保养得体的脸上皱纹显现,尤其是那双似淬了毒的眼睛,鱼尾纹横生,到底是四五十的女人,往时春风得意时自是喜笑颜开,瞧不出老态。
如今一连几次失策……
不,她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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