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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气息, 像是潮水一样, 涌进克雷顿王国的宫城。
黑暗汇聚在古老而庄严的宫城, 张牙舞爪的扑向睡梦中的人。
穆莎走到了门边,她仔细听着,套间里有没有多出来的声音。
伊提斯缓慢的站起身:“不用这么小心。”
他银白的长发垂落在背后, 发尾被压得稍稍弯起一点。
伊提斯说:“你可以直接打开门, 对方不会发现。”
穆莎回头看向银发青年。
她问道:“您用了认知干涉?”
伊提斯轻轻颔首:“为了方便教学和观察。”
穆莎:“……”
【多么可歌可敬的教学精神啊, 您简直是我人生的一盏明灯】
【刺瞎我双眼的那种。】
伊提斯清冷的银眸看向她。
穆莎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被他打量的感觉。
她无所谓的扭过头去, 避开伊提斯的视线, 伸手拉开了门柄。
穆莎明白, 伊提斯先生的认知干涉级别很高,大概是那种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任何人的记忆中的程度。
控制对方的视野, 听力乃至触感,伊提斯全都做得到。
只是很多时候, 他都不屑于做这种事罢了。
总而言之, 这位清冷的银发先生,就是个行走的外挂。
套间里的灯和烛火都已经熄灭了。
大厅里黑漆漆的, 这里没有窗户, 连一抹月光都透不进来。
好在穆莎的眼力比常人要好很多,在这种环境下, 她依旧能够看清楚。
银白色的金属蝴蝶穿过墙壁, 轻盈又灵动的,绕着刚刚走出房间的伊提斯飞过一圈。
它散发着银色的微光,在这黑暗的环境里, 形成了一小片光晕。
最后,这抹光落在了穆莎的肩膀上。
大厅的门缓慢的敞开了,开门的人似乎用了某种特殊的方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只脚出现在了穆莎的视野中,门后的那人慢慢的挪了进来。
尽管有认知干涉的影响,明白对方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穆莎也还是不由放轻了呼吸,等待对方走过来。
而后,出现在视野中的是……
一个身穿蓝白围裙装的女仆。
“……”穆莎回头看向自己的导师。
“伊提斯先生,‘西泽尔’这个名字,听起来应该是位男性。”
伊提斯说:“当然,黑巫师西泽尔是个男巫。”
他绕过穆莎,步伐沉稳的走到了楼梯上。
“这就是教学内容,你靠近一些,看清楚。”
这名女仆被认知干涉牵引着,对两人的存在毫无察觉,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楼梯。
但在即将到达二楼的时候,她又掉过头来,从楼梯上走下来了。
穆莎眼看着女仆在楼梯上来来回回,心中竟然产生了怜悯这种情绪。
更确切来说,是共情……
毕竟,她自己也被认知干涉耍过。
当初她在乔伊斯公爵堡外面绕路的时候,场面是不是也这么傻?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在舞台上来来去去,供幕后之人观赏。
穆莎看到:
女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丝光都没有,宛若一汪死水。
而且,那张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穆莎不觉得,伊提斯先生会用认知干涉去操纵对方的情绪。
她低头看向女仆的手。
那修长的指上,戴着一枚琉斯尾戒。
这是使魔的身份象征,之前那只黑乌鸦的脚上,也有一样的戒指。
伊提斯说:“西泽尔没有亲自过来。”
“他的收网失败了,你的收网也同样失败了。”
穆莎站在楼梯口,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证明他是个狡猾的黑巫师。”
今晚经过这么几遭事情,她已经能够确定,黑巫师西泽尔是个非常聪慧的人。
穆莎有些头痛,她开始觉得事情棘手了。
不怕反派能打,就怕反派是个谨慎的聪明人。
“在被.干涉的认知之中,她已经成功刺杀你了。”
“现在,她会离开大厅,将戒指摘下来。”
“把认知干涉解开一层看一看。”
银色的蝴蝶从穆莎肩头飞起,绕着女仆转了一圈。
果然,正如伊提斯所说,女仆已经朝着大厅的门走过去了。
“乌鸦会带走这枚戒指,把戒指送还到它的主人手中。”
“你要追上去看一看吗?”
穆莎直接抬步追上了女仆,把对方堵在了大厅里。
她掀起女仆的围裙,隔着布料捏住女仆手指上的金色戒指。
穆莎说:“我在想,黑巫师西泽尔不会有把握,一个女仆能杀死一个神术师。”
“这个计划还有下一环,如果我追着乌鸦走了,那只乌鸦也许会带我前往最危险的地方。”
发色银白的青年微微颔首。
他说:“你的脑子终于回来了。”
穆莎:“……”
她露出一个笑容,谦逊道:“是您教的好。”
伊提斯对她的下一步动作,给出了提示:
“你可以任凭乌鸦带走戒指,而你不追上去。”
穆莎摇了摇头:“不,这样做的话,西泽尔一旦认为我没死,就会觉得我聪明,为我设下更多圈套。”
“我拒绝和人发生智商上的博弈。”
聪明人之间的战争太危险了。
他们一直在较量着,谁比对方多算一步,这一步,就是生与死的差距。
在穆莎看来,不管是已经看透了一切的伊提斯,还是黑巫师西泽尔,这两人都一样可怕。
穆莎稍一使力,把女仆手上的戒指脱了下来。
她说:“我选择告诉西泽尔先生,我只有半个脑子。”
穆莎说:“在对付一个傻瓜的时候,他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不适用。”
“他会发现,我不会踩中他设给聪明人的陷阱,他只能用最直白的方式来对付我。”
她回头征求同意:“我想喊守卫进来抓刺客。”
伊提斯站在楼梯上,银白的睫羽低垂,看着下方的黑发少女。
对于这种拉低对方智商的对应方式,他难以去表示赞同,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沉默了良久,说道:“可以。”
※
在暂且搞定了麻烦之后,穆莎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宫城的大床十分舒适,羽被柔软且温暖,枕头让人一触即眠。
……就是窗户上被她砸出的那个洞漏风。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冷风吹得太萧瑟,穆莎又做了一个梦。
她看见,在一片黑红的焦土上,盛开着一朵仿若虚物的花朵。
那花没有叶子,杆茎挺拔直立,花瓣极为纤薄,散发着莹白的微光,似乎有些透明。
盛开在焦土上的虚幻之花,美丽且脆弱,看起来,似乎只需要一阵风,就能把那花瓣吹散。
穆莎从梦境中离开时,已经是早上了。
她换了衣服,稍微梳洗过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她发现伊提斯已经坐在一楼的大厅里了。
披着白衣的青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他低着头,白皙修长的指尖压在书页上。
他银白的睫羽,落下又抬起时,比飘落的雪还要轻盈无声。
穆莎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他沉静时,万物都不忍惊扰他,也跟随他,屏去了所有的声息。
他抬起头,侧过脸望向站在楼梯上的穆莎。
他的面容如精雕细琢的羊脂玉,也不知究竟是怎样手巧的工匠,才能雕刻出这样的作品。
穆莎赶紧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说:“早,伊提斯先生。”
伊提斯淡淡地说:
“你可以继续睡,现在还不到该起床的时候。”
克雷顿王国的位置接近极北之地,日照极少,冬天的夜晚更是漫长到看不见尽头。
这里的天还没亮,对于雪国的人来说,这个时间也只是后半夜。
穆莎摇了摇头,走下楼来,在沙发上坐下了。
她的生物钟在神宫时已经养成了,能睡到这个时间,都已经算是睡懒觉了。
小桌上放着一些味道比较淡的糕点,很适合在夜晚或者早上垫肚子。
穆莎问:“伊提斯先生,您都不睡觉的吗?”
伊提斯回答道:“吾不需要睡眠。”
好吧,不吃不喝不睡觉的小仙男。
穆莎又起了个话题:“您在看……”
她是想问一问伊提斯在看什么书的。
她完全无法想象,以这个人的博学大脑,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从书中去了解的。
伊提斯先生什么都会,也什么都知道,他应该是写书的人,而不是读书的人。
但是话语问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已经看到了,伊提斯手中拿着的书的腰封上,写着“人类心理研究手册”这些字。
伊提斯银白的睫羽掀开,一双清冷漠然的眼眸,将目光投在黑发少女身上。
他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极轻的疑问:“嗯?”
穆莎:“……不,没什么,您继续看书。”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才好。
好吧,她也不能在这人面前吐槽,只能憋在心里。
该说人类的心理是永恒的难题吗?
人心这种复杂的东西,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道难解的题目啊。
穆莎没有继续和他讲话。
他们各自沉默着,一个在翻书,另外一个在发呆。
时间就在这安静之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穆莎吃了一些宫城里准备的早餐,就和伊提斯一起,乘上马车出发了。
※
这段路途寒冷、遥远且颠簸,一直到能看出天色是亮的,穆莎才看到了那遥远的塔。
那是一座恢弘的遗迹之塔,斜飞的砖檐滚着奢华的鎏金边,清冷的白石高高堆起,铸成耸入云海的壮阔之塔。
塔下盛开着白色的花朵,那花就像是正在飘落的雪一样,轻盈且脆弱。
那花的花茎,纤细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原本该是雪白色的花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那一抹灰色,从花茎延伸到花蕊,甚至花瓣的内叶,颜色从浅淡到消失。
穆莎觉得这也还好,这花就算有点灰,也是挺漂亮的,没必要被说成是污泥。
只能说,伊提斯先生的审美,实在是太挑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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