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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熹微晨光

离开金城那天是个阴天，凉州难得下了一场雨，后来便应当算是雪了，光秃秃的树干上挂着飘零的细雪，和长安不一样，这儿的朔风很大，偶尔裹挟着空气中细碎的尘土沙石，噼里啪啦甩在脸上，冰凉又刺痛。

马车里放了暖炉，陆诩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马车里，静静看着辰寒在外头骑着马跟柒然他们撒欢儿的跑来跑去，视线所及山崖天际都白茫茫的，冬天确实是到了。

手里握着个小东西来来回回的搓弄，陆诩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手心里原本冰凉，现在已经被他揉到温热的东西——一只一寸长的精钢箭头，倒钩镂空，打磨的银光锃亮。

这是前几日梁瑾从前线给他送来的手信，信封里半个字都没写，只有这一只小小的箭头。

马车颠簸了两下慢慢停下来，陆诩顿了顿收回思绪，车窗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是许擎的声音：

“大人，魏若琳那边控制住了，离我们不远，您可要见见她？”

陆诩思忖了片刻道：“不必了，我们身后有尾巴，若我去见她难免现了踪迹，派人仔细看好了她，绕着司州慢慢溜吧，等我们进城之后，晚几日再回去。”

“是。”

“辰寒呢？还在外头跑？天冷，他不愿意坐车就多给他披件衣裳。”陆诩又道。

“好，大人放心。”

到达长安北城门那天，是个难得的朗朗晴天，明明一片雪花也没落，陆诩却莫名想起了去年他回长安时的那个雪天，想起了高耸的城墙内外惟余莽莽，倾天盖地的白，和朱雀门外覆没在雪地里惊心怵目凝固的血色。

那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三天，冰封了整个绝胜皇都，连同他的心一起，剖碎之后又上了冻，埋在悲痛交集的满天琼玉里。

梁琛派了人来接他，一行十几个人带着鹰扬府的官兵站在城门楼下头，清一色的绯红官服，大抵都是礼部的人。

裹着狐裘大氅，陆诩转着手心的珠子下了马车，寒风在艳阳下还是凛冽，为首的那人上前半步对他笑：

“下官礼部郎中郝正艺，奉陛下圣旨，恭迎陆大人回京。”

陆诩抬眸看他，这人他不怎么认识，似乎从前见过，但没什么印象，挑了挑眉微微欠了欠身表示回礼，大氅里手指捻转的节律不停，轻声道：

“郝大人辛苦，这天寒地冻的，要查什么，便也尽快吧，我知道郝大人忠君正直，但毕竟官服单薄，别染了风寒。”

郝正艺愣了愣，笑容有些僵硬，点头称是然后抬了抬手，身后的官兵便上前去检查陆诩身后的五辆马车。除了装行李的一辆之外，头一辆是他自己的，第二辆里坐着萧飒和梁琼，一辆是给辰寒备的，那小子嫌闷不愿意坐，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空着，再然后的那一辆是给梁鹰备的，陆诩想着他虽半生戎马，到底人年纪也大了，于是便备了一辆，谁知他也不愿意坐，于是便一并空着。

除了这几辆车，陆诩再没带什么东西，剩下的就是随行的护卫们，大多一人一骑，也没什么好查的，官兵检查停当之后低声和郝正艺说了两句话，便站回了他身后。

郝正艺神色有些疑惑，与陆诩讪讪笑了一下，转身亲自去看他身后的几辆马车，绕了一圈又小心翼翼的问他：“额……敢问陆大人，这马车上的人……”

陆诩淡然道：“本官的友人，前吏部尚书萧大人的公子和少夫人，怎么？不能一起回来吗？”

郝正艺显然不认得梁琼，闻言讪讪的对他笑：

“啊，原来如此，那自然可以，自然可以，陆大人您请进城吧，哈哈……”

陆诩瞥他一眼转身：“多谢。”

车驾慢慢又启程，轱辘辘使进巍峨的城门里，陆诩打开车窗看了看正南面未央宫鳞次栉比的飞檐朱墙，下意识攥紧了手心里坚硬的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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