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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的兴致被暗卫一句禀报打散。
两人最终还是没出宫。
翌日, 谢容召见苏秉之。
苏秉之带回来的是两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妇女。
那两个妇人身材矮小, 略有发福,其貌不扬,动作间畏缩不安, 满身市井气,看着很普通。
大概是苏秉之提早交代过, 这两人进了大殿后, 头都不敢抬, 扑通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参差不齐地喊:“民妇参见陛下!”
声音里的惶恐显而易见。
苏秉之跟在一侧,不紧不慢地向谢容行了君臣之礼:“微臣参见陛下。”
他鹰眸锐利, 长眉入鬓,浑身散发着练武之人的迫人气势,一举一动合乎礼数——但也仅仅只是合乎礼数。
谢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 才缓缓道:“免礼。”
大殿里空荡荡的, 沉砚恰好有事出宫不在, 于是明面上除了谢容、苏秉之和两妇人,再无第五人——苏秉之进殿的第一句话,便是说此事事关重大, 请陛下先屏退左右。
当然谢容对苏秉之怀有戒心, 召见他之前就先命暗卫在暗处守着,以防万一。
苏秉之道:“臣之前奉陛下之命去滨州办事,偶然撞见了这两个妇人, 得知了一些隐秘往事……臣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将她们一并带回来,请陛下定夺。”
他转头看那两个妇人,锐利的目光逼视过去:“你们且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于陛下,不得隐瞒。”
那两个妇人低着头都被苏秉之如利刃的视线盯得发抖,听得吩咐,赶紧唯唯诺诺地应:“是、是……”
这两人不过普通妇人,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大场面,紧张到说话都磕磕绊绊,谢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苏秉之卷土重来,果然非同小可。
谢容慢慢啜着手里的茶水,理顺方才听到的讯息——他某位已故的皇叔,给他留了一对双胞胎堂兄弟。
这位皇叔为人风流,睡过的女人排起队来能绕皇城一圈,不过他也很渣男,女人对他来说就是玩物,睡完提起裤子就算结束了。
毫不留恋,从不负责。
母凭子贵?不可能的事。
这对双生子是他和某个舞姬一夜风流后的产物。
当然也是不被他承认的存在。
也亏得这位三皇叔渣,没认这对血脉,才让这对双生子好好活到如今。
没死在原身小暴君登基后的皇室血洗惨案里。
谢容听见“双生子”三个字,依稀觉得有些熟悉。
他心中疑惑思忖,面上分毫不显,只冷淡道:“是么,那这对双生子眼下在何处?”
苏秉之没和谢容绕弯,他语气笃定道:“那对双生子如今十五岁,父母皆亡故后,为求生计,入了梨园。”
梨园……双生子……
谢容灵光一闪,脑海里立刻浮起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容——是梨园那对双胞胎小花旦!
谢容第一次去梨园时,就恰逢小花旦上台唱戏。他当时还被惊艳了一下,夸了一句,然后梁庸平跟他说,那是一对双生子。
可惜随后谢容遇刺,惊魂过度,留下心理阴影,没再去过梨园。
原来那对双生子竟是皇室血脉吗?
堂堂皇室宗亲,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谢容一边暗叹皇室人的作风混乱如斯,一边飞快回想原书剧情。
书里好像确实有一段剧情提及过这对双生子……不过具体是什么剧情,谢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对双生子戏份不多。
谢容心里有了数,精致的眉梢轻挑,一瞬不瞬地看着苏秉之。
他近来和沉砚离得近,难免受影响,一言不发盯着人的模样,和沉砚有七八分像,充满无声的压迫。
“既然是皇室的血脉,怎么能流落在梨园那等地方。”
谢容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他慢条斯理道:“立刻派人去梨园将那双生子带进宫来,朕要亲自见见皇叔的血脉。若确实定了身份,朕便马上下旨,将他们记入皇室玉牒中。”
闻言,苏秉之愣了一下。
——等等,这和他设想中不太对啊。
按谢昑的性子,知道这双生子的存在后,难道不应该先命他瞒住,再暗中筹谋下毒手、快准狠地除掉隐患吗?
这狠辣手段谢昑一向玩得溜儿转,几年前那场血腥清洗是最好的证明。
按苏秉之原来的打算,他是准备等谢昑动手前,迅速将这事捅出去的,推波助澜让群臣出头。
几年前那一回是众臣反应不及,几年后皇室血脉凋零,谢昑独掌皇权,那些个朝臣可不会轻易再让谢昑大开杀戒。
他们必然会拼力护住那流着皇室血脉的双生子,联合起来,逼迫谢昑承认双生子的身份。
这是为了皇室的血脉不至于消亡,更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有对手的皇帝,总比大权独揽的皇帝更容易让人放心。
转瞬间,苏秉之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落定主意。
不管如何,能将那对双生子送进宫,他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他眸光微闪,面上很快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来:“陛下,这是否不妥,他们的身份毕竟还未能完全确定——”
“苏卿既然将这事禀上来,就说明苏卿已查得差不多了。”
谢容算了算时间,觉得沉砚可能快回来了,也懒得在这和苏秉之继续拉扯。
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中一锤定音:“就这么办吧。”
……
沉砚回宫的时间比谢容预计中的晚。
将近晚膳时间,谢容也没等到他的沉贵妃回来,只等到沉砚的近身侍卫匆匆来禀告一句“相爷还在忙,请陛下先行用膳”。
于是谢容久违地独自进膳。
空荡荡的宫殿里,没个能说话的人。谢容吃了几口,只觉得味同嚼蜡,没滋没味的,饭都少吃了半碗。
他搁下玉箸,叹了口气。
完了,沉贵妃是个什么小妖精,他现在看不见沉贵妃的脸都吃不下饭啦!
谢容兴致缺缺地命人撤了没吃几口的晚饭,又百无聊赖地看完了一本话本,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研究一下胡太医的教科书,就听见门口传来沉砚低声吩咐什么的声音。
他精神一振,脸上流露出欢欣的笑容,从软榻上翻身坐起,眼巴巴地看沉砚推门而入:“你今天回来好晚啊!”
谢容撇了撇嘴,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抱怨多幼稚:“朕等得快长蘑菇了。”
沉砚脚步微微停顿。
他今日出宫,其实正是为了查证苏秉之和那双生子的事。
忙碌一天,他装了一肚子消息回来。
正准备和谢容一一说明,结果还没开口,就先被这一声带着笑意的抱怨撞得什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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