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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实的纱布, 抵达昏暗宫殿的角落时, 晋帝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次久违的、酣畅的苏醒。
吃力的掀开好似重逾千斤的锦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龙椅主人试探着走下地, 笨拙的为自己穿上鞋子——除了勤于练武的少年时期, 他好像就没怎么亲自做过这些琐事。
男人实在太瘦了,弯腰的时候双腿能够碰触前胸的肋骨,华丽的袍服穿上身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反而像是挂在了衣杆子上,每走一步就晃三晃。
可惜乾元殿里的摆设都被收了个干净, 不然他还能饶有兴致的端详一下如今的面容,看看能不能混个病弱美人来当上一当。
除了用来照明的烛火, 这座冰冷的寝宫就像是他孤寂又单调的前半生,除了守着那个人人觊觎的位子, 剩下的啥都没干。
罗缨日渐被这座压抑的宫廷吞没时, 他在忙着与其他皇子分高下。
少时恩爱夫妻在权力与**的迷雾中渐行渐远的时候, 他视而不见, 将一名又一名妃子迎娶进宫。
云湖侯府乱成一团,孤儿寡母急需抚慰的时候,他为了平衡朝堂,选择了雪上加霜。
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也会想,如果他抛开了重重顾虑,选择了另一条路,会不会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然而那样的话, 就不会有今日的大晋,没有这个他亲手缔造的盛世。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永远的失去另一样,无所谓甘心不甘心,也无所谓后悔不后悔。
但是今日他突然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正仓皇着呢,晋帝突然发现宫殿的大门透出来了一丝微光,应当是送药的宫人离去时,过于粗心大意留下的缝隙。
这道缝隙就像是命运为他开的一扇后门,趁着四下无人,晋帝偷偷溜出了乾元殿。
他刚走不久,端着药汤的宫人来到门前,看着打开的宫门,手中的托盘掉到了地上,随着瓷器脆裂的声响,滚烫的药汁泼洒了一地,“官家?!”
片刻之后,太子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赶到了乾元殿。
“被褥还是温热的,”太子伸手在龙床上摸过,“老头子应当离开没多久。”
“我不是说了要看好官家吗?”大太监捏着嗓子对着宫人吼道,尖利的声线分外刺耳,“乾元殿时时刻刻都不能离人,你们都忘到脑子后面去了吗?”
闯祸的宫人在地上瑟缩着,活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鹌鹑。
规矩人人都记得,但是那种情况下,就连太医都快死光了,谁敢天天待在乾元殿呢?
皇后娘娘禁足后宫,总管太监忙于内务,而太子殿下更是日日夜夜主持国政,这种情况下,宫人们为了保命,除了一日三次的进药时间,其他时候还是落荒而逃的多。
“行了,你把他训死在这里,除了脏了父皇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其他用。”太子抬手揉了揉眉心,“传令下去,搜索皇宫,老头子龙体违和,不会跑多远的。”
“是是是。”大太监连声应道,一脚把宫人踹到一边,向外一路小跑,然而没走几步,便一头撞上了同样匆忙的侍卫统领。
“哎呦。”
大太监直接被强身体壮的统领给撞了个跟头,然而后者对他连一眼都欠奉,径直冲进了乾元殿,身后还跟着抬着一块巨大玉璧的禁卫。
“殿下。”统领一进殿便对太子跪了下来,“来自郡王爷的急报。”
他说话的功夫,禁卫已经将玉璧摆到了宫殿中,正是那块九五至尊专享流云通识。
自打晋帝病倒,这块大宝贝的使用权就转给了太子,然而后者对修真界的八卦聊天兴趣不大,也不喜欢看别人成天拿着画有自己母后肖像的牌九打来打去,以至于它一直放在仓库里吃灰,偶尔用用,也为了快递消息,比如现在:
抬手让一众禁卫全部退下,太子抬手一拍玉璧,暖黄色的光晕亮起,显出了杨鸿轩的脸来。
西蛮大军眼下虽然已然溃败,然而残部依旧在晋土上流窜,为了解决这些隐患,杨鸿轩率领晋朝军队乘胜追击,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还带走了刚下战场的李溪客四人。
而现在,这个本该为追捕蛮人疲于奔命的二皇子正煞白着一张脸使劲往玉璧前凑,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像是找些什么。
“大哥!”杨鸿轩急切道,“老头子呢?”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太子习惯性的训了他一句,“怎么了?”
“我大哥,哦不,不是你,是另一个大哥,哎,更不对,”杨鸿轩舌头打了个结,“呸呸呸”了好几声才顺过来,“凌玥给我来信说,母蛊就在老头子身上!”
哐当!
太子失手打翻了烛台。
凌玥放下流云通识,抒了口气。
随着楚允身死和封神榜易主,这一届封神之战已经进入了尾声,随着西蛮的威胁退去,流仙盟与大晋的联盟也会由紧变松——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一直未解决的蛊虫之灾和重现人间的罗教与金鳌岛都在撩动着修真界绷紧的神经,更别说还有个折叶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再搞出一个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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