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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赵锦瑟这幅模样并不止落入林雨眼中, 也被码头对面的茶坊二楼之中的傅东离见到了。
“等的人没来,倒是见着了这姑娘。”傅东离略微倦首,翻了翻手中的卷宗, 似有些漫不经心。
“公子, 这些案宗便是这些年您离开邯炀后小的整理起来的, 若是还需要细致的,小的去御廷司那边调用一些...”
“于我当前身份,已不合时宜,这种事日后不必做。”
傅东离也只随意翻了翻就阖上了。
“收了吧。”
下属也不敢询问, 收了卷宗后就站在了边上, 陪着傅东离等人。
他留意到傅东离在看一个姑娘, 下意识问:“公子是在等....”
“等她作甚。”
“...”
我也没说是等那姑娘啊。
下属狐疑, 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也不敢多说。
既然不是, 傅东离自然不再看赵锦瑟,就往附近百无聊赖随便看看。
看来看去,发现那姑娘怎还是那么显眼。
定然是她那一身白貂披白似雪,在繁杂人流中特别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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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相遇只是个小插曲,赵家两父女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当然, 赵锦瑟也心知那位傲气凌人的姑娘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人家乘坐的乃是官船,来接他们的亦是官家眷卫, 派头不小, 而他们这边是商家作风, 官商分上下,自然被轻视。
“邯炀是我们蜀国都城,俗话说一块牌匾砸下来都甚有可能砸中一位官家人,可见它乃政治枢纽之地。”
官场学问,能在邯炀做官的绝不外派,能把家人接来邯炀的绝不含糊,本身这一环境便是极为优越的。
邯炀长大的世家女子也自有她的风范。
“说白了便是养养气质好嫁人。”赵富贵有心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奈何赵锦瑟“老谋深算”,立马掐断咽喉。
“女子么,在这邯炀好嫁人的可不是气质,而且爹爹你忘了,我可是有未婚夫的良家姑娘。”
赵富贵反应过来,止住了话头。
赵家在邯炀有铺子,自有人会先安排好东家的马车,早已候着,接着人就要走了,只是上马车的时候,赵锦瑟下意识往码头对面一排好几家茶楼瞟了几眼。
林雨问她是不是饿了。
赵锦瑟睨她:“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人在偷看我。”
林雨忽然就想到了:“店里那次...”
墙内藏尸什么的,求不提!
赵锦瑟打了一个哆嗦,立马一咕噜钻进马车里,再也不瞎扯了。
路上车马如龙,赵锦瑟偶尔掀开帘子瞧着街道繁华,亦是趣味——尤是走了许多,这一条街竟还未走通透。
好大的都城!
“咦,这里是?”
这条街上没有任何店铺,变得清净许多,但路过这里的人大多行走安静,姿态自持。
“这是青衣巷。”赵家铺子的管事儿叫东来,东来早年也是陵城人,少年时跟随赵富贵,因为能力不俗,为人不错,可担当,于是被赵富贵早早外派到邯炀主管这边十几家铺子的生意,如今独当一面,对久居多年的邯炀也是十分熟悉的,不过提到青衣巷的时候,语气十分肃然敬畏。
“青衣巷?这里就是青衣巷?!”赵锦瑟闻言便是睁大了眼睛。
恐怕蜀国没人不知道邯炀的青衣巷。
赵富贵不是第一次来,但此时也正容看向那青松华盖联袂过去的雍容街道。
这里没有商铺,也非官家或者任何人的居所,却坐立着邯炀最好的几家书院,以及罗列典藏了天下珍贵藏书的大蜀文宗,也有天下饱学之士跟礼乐大家聚集的兰竹阁。
总而言之,这里是邯炀最值得尊重的地方——而君王所居的皇宫值得敬畏。
青石板周正平实,仿佛没有任何浮突,唯独前方九方风水之地陡然多了一片缱绻梅林,虽没到梅花盛开的时节,却是让人径直联想到了盛开时节那清艳卓绝的人间冰雪样。
而在它之间的青石板之上突兀起了一块等人高的浮屠玉磐。
规则无端,远看雍容大气,近看温润典雅,给人一种超脱于人间之感。
“这么大快的玉磐石?!怕是价值连城了,怎就这样摆着?”赵锦瑟吃惊,正要说话,却听东林喃喃说道:“诸国征伐,谋而诡局,国律清绝,天下归元,左不过一大蜀青衣。”
顿了下,他寥寥而叹:“而遥想这人间江山数百年,也不过一青珂浮屠而已。”
是浮屠,才有梅林前“浮突”而出的玉磐。
“磐石如远山,温玉敛风华。”赵锦瑟已然开始学大蜀国政之书,自然知道大蜀复国后太初君上亲自定下的玉磐意指一个人。
一个在百年前风华绝代的人。
众人都有些肃然起敬,也不再说话,直到马车哒哒行驶过青衣巷,赵锦瑟透过帘子见着玉磐从视线里远离。
她蔚然感慨:“这么值钱的东西,若是偷来,转手卖一下,单是转手费就暴富了。”
赵富贵跟东林:“...”
虽然我们是做生意的,但是大小姐你还真是将商家风范贯彻到底啊。
“没人敢偷的,别看这里周边都是路人,却一直都有深藏不露的青衣卫隐匿值守,天下武林榜上排行前十的人物也不敢孤身闯这里犯事儿。”
东林言辞有物,倒也给赵锦瑟涨了许多见识,不过见过了青衣巷,其他地方给赵锦瑟的感觉就平静多了。
人果然还是要开阔眼界的。
“到了,府邸给你定了东榆巷这边,位置极佳,周遭多是富家府邸,挨着官道,东侧门进去就是官家府邸聚集的拱辰巷,平日宵小不敢冒犯。”
本来赵富贵想花大价钱买下拱辰巷里面的宅院,但想到官家里乱七八糟的龌蹉人物也不少,若是让那些纨绔子弟见了赵锦瑟,借着官身欺负她是商家女,就算邯炀律法森严,后可求得处置,也怕赵锦瑟先吃了亏。
所以赵富贵特地挑了边上的东榆巷,清净。
五进三出的大宅院,气派娴雅中不失意趣,已然装修妥当,皆是按着赵锦瑟的喜好。
“是不错,父亲辛苦了~”赵锦瑟也晓得亲爹上心,上前谄媚捏捏他肩膀,以示孝顺,赵富贵心中受用,跟她嘱咐几句后也不耽误她,毕竟她那小院的物件装置还需要她自己安排。
其实赵锦瑟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陵城丫鬟就带了四个过来,皆是老道的,又在当地买了好几个,加上小厮仆役,十几个忙里忙外打扫装置,有欠缺的,管家问了列名单,一并采买。
单单这入住后的花销就上千两银子了,更别提之前对整个大院的置办花销,在当地被聘来的一些仆役心中暗暗吃惊,越发觉得不可小看外地富豪。
足花费了三天光景才算妥当了下来,赵锦瑟正要开始着手进学的事情,因为邯炀府学招生也就是这几日,她还得凭着秀才官引去报名。
当然,人脉是已经打通了的,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否则单单拜学就十分麻烦。
这几日赵富贵也没闲着,走了几家往日有些往来的邯炀大户人家,聚了下感情,给赵锦瑟打打关系,本也算顺利,却不知这第三日,他心急火燎提前回来了。
“有些麻烦了。”
赵锦瑟正在准备进学的适宜呢,闻言惊讶,也担心了:“怎了,有哪家背景很大的纨绔子弟看上我了想强抢?是皇子还是世子?”
呸!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瞎扯。
赵富贵瞪她,喝了口茶压压惊,说道:“是本家的人要见我们了。”
“就这事儿啊,本就要见的,就是早晚而已,咦,莫非他们觉得我们现在还没去,不高兴了么?”
赵富贵皱眉:“不是不高兴,是生气了。”
这不废话。
赵锦瑟撇嘴,“若是我们去早了,他们会觉得我们赶着趟儿上去占便宜,上不得台面。如果晚去几天,他们又觉得我们傲慢,不尊重他们,左右都是随他们高兴说了算。”
本家的傲慢她是领教了的,每年春节赵富贵送上年礼,而本家总是晚几天才慢腾腾寄予不咸不淡的回复,用词也颇为高高在上,让她十分不喜。
“一贯如此,但如今跟以往不一样,现在你在邯炀,日后少不得要跟他们打交道,不怕他们不愿待你好,就怕还给你使绊子。”
他这本家虽说近几年已有些没落,但还是有些根基的。
“仿佛本家的人是第一次见我?”赵锦瑟倒算镇定,因这种事情怕也没用。
“自然,人家都不稀得见我,何况是你,不过如今你得了女秀才,他们大概会对此问询一二。”
赵富贵还想嘱咐一番,却又觉得不知说什么好,因赵锦瑟到时候肯定是拉到内院女眷那边见礼,那些内宅妇人的手段,他怕是不太熟的。
“总归要去的,那就去吧。”
赵锦瑟想着自己要穿什么衣服才最恰当。
最好让她们惊艳嫉妒厌恶但又对她不能怎么样。
邯炀赵家, 祖上最辉煌时曾随太初君上复国定朝纲,历户部尚书,下一代三子皆是在朝中任职,门生不少, 子弟也曾出了几个风流人物,门楣一时也算显赫。
但先祖故去后, 三子各有发展,本没分家, 但发展不同,各有没落跟矛盾, 久而久之就生了间隙。
大房为尊,占了最大的家族资源,扶摇直上, 二房攀附,三房较为独立,但时局不慎,朝堂上招惹了祸事,被贬了,因此没落, 后被两房排挤, 就去了陵城自求生路, 也曾十分没落过, 连宗祠都不得进。后面好在出了赵锦瑟祖父, 精明能干挣下了小本家业, 本来也没想太多,图着家宅安康就好,倒是想过重新让子弟科举入朝,却没想一个个都不是读书的料,结果转眼出了个最不会读书的赵富贵。
赵富贵此人年少时那皮的呦,上下几乎都认为三房这下子是栽到底了,没成想这不会读书的鬼头是个经商的鬼才,特圆滑世故有手段,少年时期用了几年就把家业翻了个几十倍,等赵锦瑟出生时已经是陵城叫得出名的商人,后面就更不必说了,说是财源滚滚也不为过。
可这些在本家看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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