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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乌云蔽心

远静方丈这里小零食不少，除了他正在剥的烤松子，还有炒蚕豆，绿豆酥，烤馒头片，杏仁露，冻梨，糖渍樱桃，杏干。

他不紧不慢地给一杯温热的杏仁露倒了些麦芽糖浆，从茶具里取了一把小勺子，搅拌均匀，笑眯眯地放到君幼暝面前，“来来来，喝点杏仁露暖暖身子。”

君幼暝道了谢，捧起杯子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行，杏仁的味道他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至于无法接受。

远静方丈把其他的小零食往他那边推了推，忽然想起君小公子体弱咳喘，不能吃水果和太甜的东西，便又把几个盘子拖回来，只给他吃烤馒头炒蚕豆和松子。

烤馒头还挺好吃，君幼暝没吃午饭也觉得有点饿了，便多吃了两片，远静方丈也不打扰他吃，安安静静地剥松子壳，煮杏仁露，不多时，他手边碟子里的松子仁便堆出了一个小山堆。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心情也没有刚来时那么郁卒，远静方丈才温声问他：“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开心？”

君幼暝低头给杏林三号喂杏仁露，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呵了一声，漫不经心般轻声道：“谁没几件不开心的事情呢？”

“老衲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事。”远静方丈笑眯眯地捏开松子壳，“人生在世不过百余年，种种皆如过眼云烟，何苦为了那些终将过去的事情为难自己？”

“道理都懂，但知道与做到，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君幼暝抬起头来，“方丈，人生在世，万般苦楚如枷锁，这一生已是活受罪，那为什么还要活着？”

“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活着便是将这份意义加以证明，即便是苦楚枷锁，也不过是短暂的考验，最后都会成为踏脚石，助你登往高处。”远静方丈缓缓道，“那些你觉得自己扛不住的苦难，其实很多时候都算不上很大的苦难。”

“是啊，多得是人比我过得更艰难，却也很乐观地生活。”君幼暝面无表情，轻轻嗤了一声，“我有着那么好的身世，却还整天要死要活，矫情。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缓缓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又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他想要的是自己一了百了灰飞烟灭，最好不要有来生。

君幼暝抿着唇没再说话，趴在他怀里的杏林三号感觉到了他的阴暗心情，喵了一声，甩着尾巴轻轻拍他。

远静方丈合掌轻念了一声佛号，道：“小公子入了心魔，乌云蔽心，自是难以看清自己真实的想法。”

君幼暝冷静麻木地轻轻嗤笑一声，对方丈的说法不以为然。

山下，一队车马狂奔而来，在山脚勒马停下，马背上的高大少年和年轻女子翻身下马，飞快往山上赶。

行非和尚到君家报信时，君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霁云院已经快疯了，最先发现小少爷不见了的是舒乐安，他捧着千辛万苦才做好的东西去找小少爷，结果人没找到，只在桌子上看见了字条。

大侍女茯苓不敢惊动其他主子，赶紧喊霁云院其他人去找，正着急上火时，行非和尚来了，还带来了小少爷的消息，她和舒乐安便立刻出门去接人。

今日老爷子去了太医院，两位老爷和少爷都要上朝，三小姐去了红雪营，老夫人和两位夫人难得一起出门逛街，她必须赶在主子们回家之前，把一言不合离家出走的小少爷给带回去，只要赶得及，这事儿便算没发生，小少爷也不会挨骂。

两人风风火火地上了空厄寺，直直奔向方丈的禅房，按捺住焦急的心情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才开门走进去。

“多谢方丈收留我家小少爷！”茯苓合掌颔首，“我等先带小少爷会家了。”

远静方丈捧着杏仁露点头，还让他们带点零食路上吃。

茯苓推辞了，让舒乐安把一声不吭的小少爷抱起来，飞快下山回君家。

君小少爷不能骑马，受不了颠簸也受不了风，只能坐在马车里，茯苓也不骑马了，跟着钻进马车内，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少爷，深深叹了一口气。

“少爷，您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和我们说的，哪怕是打骂泄气，也都可以。”她伸手轻轻按住君幼暝的貂裘一角，轻声道，“您若要散心，喊上我们便能舒舒服服地出去，何必自己走？太受罪了。”

君幼暝不想说话，敷衍地嗯了一声。

茯苓劝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完全没劝动，只好放弃。

三人赶在午饭前回到了君家，舒乐安把马匹和马车拉回马厩里，君幼暝和茯苓回霁云院，因为刚在空厄寺吃了点东西，还有点晕车，君幼暝不觉得饿，便对茯苓说午饭他不吃了。

茯苓拿他没办法只好去厨房吩咐不用上午饭了，准备一些肉干零食，以防小少爷待会儿肚子饿。

君幼暝抱着杏林三号回了房间，已经在房间里等他的侍女朱砂给他脱掉貂裘，娇声笑道：“还好您回来得早，这一转眼外头又开始下雪了。”

君幼暝转头往琉璃窗看去，窗户结了一层霜花，已经不再透明，看不到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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