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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深渊

安萧还是挤进了人群里，看着地上那瘫猩红的血液，以及自己不告而别的父亲。

那个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的男人，以这样触目惊心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离开他。

四周人的议论声很大，很吵。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面前刺眼的红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在脑海深处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噩梦。

安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回到家里应该做些什么。他口袋里还有今天赚来的几十块钱，皱巴巴的，像极了此刻的他。

地下室里晒不进阳光，昏暗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平添几分倔犟。

在之后的日子里，安萧更努力的去干活。

可他的年龄太小了，根本就没有人敢雇佣他。

“小安。”安萧的母亲在认识安父之前是个老师，可她已经有太多年没有教过书了，如今出了事，她也只能去做一些苦力活。

“会好起来的…”安母摸了摸安萧的头，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雨会停，天也会晴。

苦难的日子终究会成为过往。

可，安萧没有等到雨停，也没有等到天晴，更没有等到苦难过去的那一天。

“妈妈…”安萧本来是和母亲一起去超市买些吃的，可他还没走进去，就被安母拉着一直跑。

耳畔的风声很大，安萧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嘴呼吸，吸进了不少凉气。

安母的体力很快透支了，她把安萧藏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的，用旁边的遮挡物挡住了自家儿子，然后朝着旁边跑了去。

安萧不敢出声，他透过那些遮挡物的间隙看着外面，他看见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抓着自己柔弱的母亲，他想冲出去，可又看见了自己母亲噙着泪冲他拼命摇头。

那些人说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了安萧的耳中，他依稀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他们家，欠了很多钱。

多到，他和他母亲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

好在那群人只是想要钱，给了安母一番警告之后，就走了。

“妈妈…”安萧冲了出去，抱着自己的母亲哭了起来：“妈妈…”

“妈妈没事…”安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她刚刚跑的时候崴到了脚，如今疼得厉害，但是怕安萧担心，所以她没有表现出来。

安萧心里难受，哭得很伤心：“我去干活…我去赚钱…”

他可以帮母亲分担…

“小安，听妈妈说。”安母伸手擦去了安萧脸上的眼泪，柔声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只有好好学习，以后才能让妈妈搬回大房子，知道吗？”

安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琢磨着要怎么去赚钱。

“来，拉妈妈一下。”安母忍着疼站了起来，她的脚踝已经肿了，可还是像没事人一样牵着安萧往回走：“咱们回家。”

那天夜里的风很大，吹干了安萧脸上的眼泪。他抬起头，看见了满天繁星。

“小安。”安母也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笑了笑：“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她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一刻星星，柔声道：“你看，那个就是爸爸，他一直都在看着你。”

人在有些时候连说谎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安萧看着母亲温柔的眼神，哪怕明知道那话是假的，却还是配合着安母点了点头：“爸爸一直在。”

不在天上，在他心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安萧并没有乖乖听安母的话去上学。而是偷偷去做了零时工。

大城市虽然繁华，可大多数人看不见在角落里，也有很多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们。

安萧找了一家小饭馆，那里的老板很好，听了他的故事，愿意让他留下来帮忙。

“小安，给。”老板是每一天结一次工资，他把今天的三十块钱给了安萧，而后又递给一把糖给安萧：“吃点糖吧，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安萧小心翼翼地把钱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又接过了糖对着老板笑了笑：“谢谢叔叔。”

安萧年纪小，又生的好看，店里的许多人都挺照顾他的，时不时就会给他塞一些小零食。

可安萧从来没有吃过，把零食全都带回了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安母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在安父去世的第三个月，她终于是撑不住了。

“妈妈！”安萧看着自己的母亲站在了天台上，心脏都被吓得要骤停了：“妈妈，你下来好不好？别站在那…”

安母长得很漂亮，细眉凤目，很具有古典美。只是这段时间她遭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整个人都苍老了不少，脸变成了蜡黄色，原本水灵灵的眼睛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接住了空中的雨水，柔声道：“小安，抱歉。”

“妈妈坚持不住了…”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安萧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母亲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妈妈！”

一道闪电划过了天空，似乎是要把这苍穹劈成两半。闪电的光照在安母的脸上，竟是把那张蜡黄的脸显得惨白。

而下一刻，安母直接跳了下去。

安萧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又一道雷声炸响，掩盖住了安母坠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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