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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回国
六月的第三周,梁予辰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这次回来是为了论文答辩的事。按规定,每个学生都得拿出足够的口译实践时长方能毕业,梁予辰也不例外。他在特纳时算了算,自己已经完成的小时数比规定额超出足足两倍有余。答辩仅仅走个流程,没有什么大的关隘。
因为没打算在国内待太长时间,这回他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电脑、文件、随身衣物全装在一个箱子里,从机场打车直奔梁长磊新盘的那家店。
黄绿色调的短出租是今年才出现的新车,以前没见到。开在通往市区的高速上,他将车窗降了条窄缝。外头火伞高张,热风钻进车里,吹在脸上像捂着张湿帕子,也让人想起夏天的楼顶和自行车。闭上眼似乎犹在眼前,有许多晚上,夏风穿过t恤,将前襟后领鼓蓬蓬地吹起来。
这感觉没有一天忘记,但他不想再记起。
进了市区仍是一样的堵,加塞、鸣笛、查外地车牌,司机一边跟车队的人聊语音一边又跟他闲聊,像有两张嘴似的。
“您从哪儿来?”
梁予辰说了个国家的名字。
对方哟了一声:“外国啊,出去旅游刚回来?”
“不是。”梁予辰将肘靠在窗沿,“在外面工作。”
“看您年纪也不大,这么早就到外国工作?”司机诧异,“那您父母一定想坏您了吧,我家那小儿子……”
无论什么话题,最后总能被出租车司机勾到自己的事上去。
梁予辰在外太久,听着对方的平城话觉得亲切,对所有问题都一一作答,没有任何不耐烦。到了地方,司机都有些对他依依不舍,不仅替他拎行李,还给他拿了瓶水。
他道了声谢,关上车门往路边印了新招牌的利民水果店走去。
宽敞开阔的两间店面,灰色水泥地从门前一路铺到最里头。梁长磊弯着腰在桌子上削菠萝,白色的塑胶板上积着小山一样拿小刀剔下的青黑果皮。
“老板,有没有冻梨?”
梁老板头也不抬,手上功夫麻利得很:“现在是大夏天,哪来的冻梨。”
“那有没有冰糖橙?”
“都是反季的。”
“给我来五斤。”
“好咧,您稍——”头一拧,他见到门口拉着行李的人,手中小刀应声落地。
“儿子?!”
梁予辰走过去:“爸。”
“什么时候回来的?”梁长磊脱掉手上的棉线手套激动地扳他的肩,“怎么没跟爸说,怎么不让爸去接你?”
梁予辰笑了笑:“给你个惊喜。”
手中行李被抢着搁到角落,父子俩就站在敞亮的地方说话。梁长磊眼眶都泛湿,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个遍,半晌吐出两个字:“瘦了。”
上了年纪的男人,牵挂难言。
梁予辰脸部线条相比走的时候的确又明显了些,肩膀平整,脊背挺阔,大概是开始出入社会的原因,气质添了些凌厉,少了许多温和。
“老板,帮我划半边西瓜。”有人来买东西。
梁长磊应了一声,刚要去,梁予辰拦住他:“我来吧。”
他又像以前那样,开始在店里帮忙,连口水都没有喝,就在这里忙到太阳落山。梁长磊心疼他让他去休息,他说不用了,在飞机上睡了十多个小时,现在只想走动走动。
其实他也怀念以前的生活。
到了六点半,梁长磊主张提前关店。
“咱们现在就回家去,你妈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我打个电话让她多做两样菜。”
话音刚落,梁予辰却按住他的手:“爸,先别打,我暂时不回去。”
梁长磊双眉高高蹙起:“不回去,难不成你还要住到学校去?”
“店里有没有空房间,我先住店里。”他走到后面,伸手推开门,不出所料见到一间码着几个塑料筐的杂物间,“我就住这里。”
唯一的儿子从万里之外飞回来,居然不同意回家而是要求住在杂物间里,梁长磊当然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两父子僵持不下,他爸一张脸通红,分不清是气还是急,黄昏下看着格外铁面无情。
“本来你刚回来,我不想跟你翻旧账。但你既然连家门都不想进,我倒想问问,我跟你妈是哪里得罪了你?你一声不吭地走了又一声不吭地回来,躲瘟神一样躲我们,天底下哪有这样为人子的道理?”
“没有人得罪我,是我不习惯住那儿。”
“好端端住了快三年,你现在来跟我说不习惯,是把你爸当傻子糊弄?!”
“爸,我的确不想回去,您别逼我。”
他就像当初纪潼取笑的那样,像头不知变通的倔驴,在回来的当下便开始跟亲生父亲对着干,骂他不还口,打他不还手,无论如何不肯随父亲一道回家。
梁长磊气得脾气失控,抄起拉卷帘门的细长铁钩就往他身上抽:“你长能耐了?别以为26岁了我就管不了你!我告诉你梁予辰,到老我也是你爸!”
梁予辰站在原地硬生生扛了几下,短袖下的小臂瞬间多了几条殷红的血印。但他不觉得冤,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他为了纪潼,一句交待也没有便决然远走他乡,虽然情有可原,可也混账透顶。
在这样混乱的时候他仍分出神来想,到老您也是我爸,我时刻记得,没敢忘。
他不反抗,梁长磊打着无甚趣味,打累了扔了微弯的铁钩坐到小板凳上,老黄牛一样喘着粗气。梁予辰坐到他旁边,终于低头认错。
“爸,别老因为我发脾气,身体要紧,您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
话里话外竟还有一丝放松和调侃。
梁长磊跟他吹胡子瞪眼:“没有你气我我怎么会发脾气?”
他打小管儿子就严,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所有粗鲁脾气全招呼在了亲儿子身上,直到梁予辰成年后才稍微收敛。
“你能不能跟爸说句实话,我们到底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让你记恨了这么久还不消气?”
梁予辰反过肘,见到肘后流了血。他最知道怎样说父亲才能消气。
“您养我这么多年,还没毕业我就离开您,是我对不住您。您就当儿子大了,想出去闯世界,独立生活。”
梁长磊不信:“就这么简单?”
“是您想得太复杂。何况那是胡姨的房子,我现在有能力赚钱了,再住下去也不合适。”
他一旦下了决定,几匹马也拉不回头,这脾性亲爹当然清楚。
梁长磊思索半晌,长叹一口气:“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偏要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拼,真不知道该说你太争气还是太迂!”
梁予辰笑了笑:“当然是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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