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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约莫九点钟的时间，居住区外的街道已显得极为安静，竖立的路灯坚守岗位，在青石道路上投下两条紧挨在一起的影子。

二十四小时营业店在社区外一公里的地方，鉴于唯一会开车的人正口吐清淡酒气，他们只得徒步过去，带回了一袋面粉，一盒鸡蛋。

那个一直囔囔要吃面的人，全程都安安静静的，像一块黏人的口香糖，也像一条忠实的狗尾巴。不过，在他们回家后，他就突然又跑去了楼上，不知道去做什么。

何潇潇以一双死鱼眼盯着桌板上的面团，以及一旁冒着蒸腾热气的铝锅，心里不断地抱怨。

真是折腾人，这个时候已经快到睡觉的时间，却又被硬叫着开锅煮面。因为是较为难做的长寿面，他还得花半小时揉面团，耐心地搓出始作俑者想要的“一根”面，还得热锅，弄上嘱咐多次的蛋里夹黄心的荷包蛋。等季为吃完恐怕已经到晚上十一点……

手上因为心底的不愉快变得大力且粗鲁，面团在强硬的力道下与桌板上碰撞出咚咚响声。他已然将这手上的东西当作了始作俑者的脸，以此来宣泄不能公开的恼怒心绪。

隔了一会儿，厨房推拉门被打开，刚才消失一阵的始作俑者重新现身，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本写生册和一支简单的黑色钢笔，拉了个木椅，大大咧咧地坐到厨房门口，手上抱着画册，下巴搁在上面，开始一眼不眨地盯着厨房里面的人。

那个眼神很迷离，仿佛没有聚焦，但是又像真实存在的东西，摸过人的面颊和身子。

这位大爷又要做什么？

何潇潇用余光看他，眼神里带着确切的不满和不耐烦。他希望对方能够适可而止，不要让他在本已经不愉悦的状况下再进一步地受到干扰。对方似乎接收到了他的讯息，有了动作，但显然没有老实听从他的意愿，而是低下头，开始用那杆黑色钢笔在纸页上勾勒，发出惹人心烦的簌簌声响。

哼。

何潇潇回过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冒着热气的瓷碗被重重放在餐桌上，里面的汤水差一点倾泻出来。四十分钟前起就一直大爷似的坐着画画的人总算从他的世界里走出，坐到了餐桌边。

季为呆愣地盯着面，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开始渐渐集中，在暖黄的灯光下，露出心愿达成时才有的温柔深情。等待了一会儿，他才执箸享用念叨了很久的面条，发出些微的声响，最后甚至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看起来他很满足。

何潇潇鼓胀的怒气在看到那略显幸福的神情后，莫名消除掉了一半，感到了一丝宽慰。

他的视线移到手上的画册。

趁季为吃面的时候，他就拿了过来，他总该知道季为照着他画了些什么。其实画面很简单，寥寥几笔，勾勒出他站在桌前揉面的景象，不过也细致勾画了些地方，比如说他垂下头，认真专注的眼睛。

前面还有许多页，同样是寥寥几笔，都是同一个人的侧脸，看不清她的完整面貌，但总归是个美丽的人，长发似乎被看不见的风吹起，遮挡住了她的半边眉眼，嘴角微微翘着，噙着温柔的笑意。

大概有三十多页都是她，何潇潇能够想象得出季为默默画她时候的神情，肯定也和刚才一样面庞柔和，更甚者，他的眼睛里说不定还会露出脉脉深情。

这位女性也许是他的梦中情人。

何潇潇翻了一页，他准备再窥探一张便关上画册。不过下一张出人意料的不再是那个女人，而是一个小男孩，那样圆的脸蛋，以及矮小的身材，大概只有六七岁。戴着一顶三角绒帽，穿着鼓囊囊的棉衣，一手捏着一个风车，另一手似乎牵着某个人，但季为没有画出来。男孩的小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快笑意，任谁看，都会觉得他幸福而快乐。

隔了几页还是这个小男孩，在不同的场景里，有坐在窗边望着天的，有在一块空地上捡石子的，很多细小的事。

何潇潇猜，季为可能画的是他自己的童年经历，但仔细看又觉得不太像，因为这个小男孩在某些画面里显得很蠢，例如走在平地上他都能摔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起流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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