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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个人曾经说过,君长夜跟苏羲和长得很像。但以往每个人说的时候, 君长夜都能从他们的口气或眼中, 看到猜疑、厌憎、畏惧, 或其他像毒蛇让人生厌一样的情绪。
但这个人不一样。他说的时候, 只是眯起眼睛, 细细端详君长夜容貌, 就好像在透过君长夜的脸和眼睛,看一个很要好的老朋友。
虽然他跟苏羲和,从来不是朋友。
或许,这就是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可很快,洛明川的视线就从君长夜脸上移开,再度投向了宁远湄。他轻叹一声, 对那再度泪流满面的女子道:“近几年, 碧螺常常做噩梦, 经常睡着睡着觉, 就要在梦里叫‘阿姊’。慕清屏,你当年怎么狠得下心,竟舍得把她一个人扔在那破庙里?”
“当年…… ”宁远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不那么不堪一击, “当年,我们被鬼族包围, 到处是白骨和被焚毁的房屋,火像是从地狱里烧出来的。我跟螺儿, 在身边人的拼死相护下,终于冲破鬼兵封锁。可没跑出多远,却被再度赶上,只能就近寻了一处破庙,让我们躲了进去。”
那时的慕清屏,只恨自己修为低微,非但不能护身边人周全,还要让他们为自己舍命。而那时的碧螺,正介于孩子和少女之间,可在慕清屏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姐姐说往庙深处跑会安全许多,她就一直拉着姐姐的手,跟在清屏身边,害怕得颤抖也不哭,生怕跟姐姐走散了,或者姐姐嫌烦不要她。
她们最后终于在那庙的最深处,寻得一尊金漆彩绘的佛像,内里已经被掏空了。慕清屏先将碧螺抱进那破洞中,然后从旁边寻来一堆干草木薪,抱过去将洞口紧紧堵住,自己却留在外面,背靠着佛像缓缓滑坐下来。
螺儿在里面急得直叫,叫“阿姊,外面危险,你快进来”,同时将手拼命伸出草堆,想要寻她在哪里。可慕清屏知道,那里面空间太小,根本不能容纳自己和螺儿两个人。更何况,鬼兵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所以她不能进去。她要留在外面,为她的螺儿寻一条活路。
身后,佛像里的碧螺还在不停地喊“阿姊,你在哪”,那只小手还在着急地四处摇晃,慕清屏抬手将之握住,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感觉那上面都是冰冷湿滑的凉汗。
外面的火还在烧,那些厮杀和临死前绝望的呐喊声,好像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
到最后,哪里也不安全。
慕清屏猝然放手,将那只柔软的小手甩到一边。她甚至听到它撞在金像的声音,却还是狠心闭上眼睛,任一句又一句绝情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
“都是你!如果不是他们还要费心照顾你,若不是你拖累我,这会我早就回到西洲了,哪还用得着在这等死!”
“阿姊,”碧螺的声音终于带了颤,因为洞口被堵住,显得有点发闷,哭腔却越来越明显,仿佛有回音似的,“阿姊,螺儿害怕,你别不要螺儿。”
她还是哭了,慕清屏心想,还是那么爱哭,和小时候一样。
可几乎与此同时,她感觉同样有冰冷的泪,雨落般溅到自己手背上。
“阿姊,阿姊,你说话!”碧螺的哭声越来越大,她甚至开始拍打佛像内壁,一下快似一下,发出鼓点般“咚咚”的急促闷响,震得整个地面都在发颤,“阿姊,让我出去,你别不要螺儿!阿姊,清屏姐姐,今天不管是生还是死,无论生生死死,螺儿都要和你在一起!”
无论生生死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谁要和你死在一起?”
鼓点停了一瞬,随即却是更急促的拍打,哭喊声歇斯底里,像是预感到什么,要竭力阻止慕清屏接下来即将出口的话。
可没用,没用。
“你给我听着,慕碧螺,慕家的,二小姐。”慕清屏一手撑在佛像粉漆的金身上,另一手垂落身旁,染了朱砂的红指甲深深嵌进自己掌心,好像这样掐得越疼,就越能掩盖心里那种撕裂般的痛楚一样。
她话说得飞快,却字字清晰,句句明白:“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你,娘也不会死。你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麻烦。说实话,我早就烦透了你整天跟在我身边,我恨你夺走了我的母亲!所以,你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鼓声停止了,哭声也一并停住,四周突然安静得不可思议,好像根本没有活物存在。
吼出最后这一句话,慕清屏浑身已几斤脱力,像在水里过了一遭。她抱着身子蹲了下来,任泪水无声却汹涌地滑过脸颊,心中却不停地祈祷,祈求满天神佛庇佑,可以让她的螺儿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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