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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在夜晚发生呢?难道只有夜晚能让我们从白天的一切光鲜的伪装里解脱出来,让我们经历爱情,直面毁灭,又让我们遗忘吗?尼克斯,你的别名是否是真相,你是否拥有温柔与残酷的双面?
阿波罗问我,亲历毁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问他:“光明的神子,亲历神性的丧失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笑了出来,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说道:“阿佛洛狄忒,尽情嘲弄我,讽刺我吧,我是不知为何堕落了的神,也是糊里糊涂又取回了神性的神,原谅我的愚钝,无法给出你答案。”
我捧起他的手吻他的手背,我们都笑了。我遂说:”我亲历过阿多尼斯的死亡,我亲历过所有玫瑰都枯萎的日子,玫瑰的花刺再不能扎伤我,因为它们变得那么虚弱,那么柔软,我亲历凡人未曾涉足奥林匹斯的山巅,而我们自己走下了神坛,爱歌不再为我们唱响,我们只好自己歌唱。”我说的自己都有些动情了,鼻尖发酸,便伸手抹了抹眼角,说,“但是所有毁灭都不及那一晚,那牧羊人在我怀中睡去,他的身体好轻啊,凡人的身体在遗失了记忆后总是那么轻,还不及一片树叶来得重,但是我的身体好沉啊,是那么的沉,我沉入爱琴海,便将沉到最深处,我去吻波塞冬的脚背,我沉入西西里的火山,我便沉到最深处,我去吻赫非斯托斯的脚踝。我的心就此封闭了,那心门上缠上了铁链,砸不坏,解不开,我的爱火从此熄灭。毁灭……”我喃喃,“我再未爱上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神,任何一片朝霞,任何一个黄昏。”我说,“我尝试过,我吻每一个少年的嘴唇,我溜进每一个少女的心房,我在老人千疮百孔的记忆中徘徊,我打电话簿上每一个人的电话,我在电波中捕捉惺惺相惜的讯号,但是再没人能叫我体会那既痛苦又痴迷于那痛苦的滋味。”
阿波罗拿出了他的七弦琴,瞧着我,弹响了。他说道:“啊,赫拉之子,纷争的化身,爱神所爱的最后的存在。”
他的语调幽幽的,像在歌唱,这歌曲听上去实在哀伤。我抚摸他的脸颊,吻他的脸颊,说道:“不要为我忧伤,福玻斯,我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无法再爱又会怎么样呢?”
阿波罗莞尔,语调轻快了些,说着:“就让他成为你最初也是最后的爱人吧。“
我努嘴:“绝不是最初,但绝对是最后,是时间的尽头,生命的终点。”
阿波罗说:“你是永生的。”
我说:“那他便是永生的终点。”
他又说:“你现在仍然爱着他。”他还看着我,目光灼人。
我说:“我爱着他,一如既往,一如往后,在时间的尽头,永生的终点。”
我看着他,说道:“那说说你还记得的事吧。”
阿波罗微笑,手指掠过七弦琴的琴弦,说道:“我以为你已经从阿耳忒弥斯那里听说了。”
我说:“我想听你告诉我。”
阿波罗抱着那木制的乐器,回忆道::“我记得夜里,我在山中行走,我看不清黑暗中有什么,我不记得我在想些什么,该如何形容,失魂落魄吗?六神无主吧,或许是因为那样吧,总之我跌下了悬崖,我流了许多血,我感觉我要死去了。”
我说:“然后你遇到了一个牧羊人。”我垂下眼帘,“那个牧羊人……“
亦是我遇到的那个牧羊人,给我带来毁灭的牧羊人。
阿波罗说:“是的。不久之前我给你带来的预言里的牧羊人。”
我抬起了眼睛再看了看阿波罗,他正打量四周,是啊,那预言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在神祇们分散流落去人间之前,在阿波罗与阿瑞斯争斗进命运的洞穴之前,在我爱上阿瑞斯之前,在阿波罗从这片树林里某处间隙瞥到那金盔的战神独自策马经过之前。
阿波罗继续说:“就在我奄奄一息时,我看到了一个牧羊人,他试图搭救我,但他的力量太微薄了,他便说,他去镇上找人来帮忙。我说,大可不必,我知道我就要死了,你就去镇上的酒馆,帮我捎句话吧。
”他问我,什么话。他问我,捎给谁。
“我说,你去找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男人,你看到他,便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看着阿波罗,阿波罗耸了耸肩膀,说道:“接着,我便不记得了。”
他凝眉思索片刻,随即坦然一笑:“被遗忘的事总有被遗忘的理由,最好还是不要想起来。”
我又去吻他的脸颊:“原谅我,福玻斯。”
他拥抱了我,我说:”但是我不后悔。“
我说:”我从佛罗伦萨赶去那小镇,那酒馆,为了见他,见我的爱人。我爱他。“
阿波罗颔首:“你爱他。”
我亦动了动下巴:“我的爱人。我在酒馆里见到了他,他是那么忧郁,黑色的气息环绕着他,那绝非人间的绝望和苦痛,那是他自身的哀痛,他哀痛地问我,色雷斯的那个夜晚,伊洛斯河边的那个夜晚,我为他唱过的歌,能否再为他唱响一次。
“我说,那祭祀的夜晚,我嗅着纯净灵魂燃烧的气味,带着对你深深的爱意和这爱意对我的折磨睡去了。
“他颓然地看着我,不再那么悲哀了,只是很迷惑,他问我,那一晚是否是阿波罗变成了我的样子。接下来的话,他不必多说了。“
阿波罗吻我的脸颊,说:“原谅我,阿佛洛狄忒,我只是想为你获得他的心,你看上去是那么苦恼。“
我拥抱了他,他又说:“所以那一晚,我为他唱了歌……我们去了伊洛斯的河边……”
我继续说:“于是,我问厄洛斯,阿波罗去了哪里。厄洛斯说,他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阿瑞斯再不说话,再不看我,我在酒馆里坐不下去了,便去了外头透气,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了那个牧羊人。
“牧羊人说,快啊!森林里有个失足落下悬崖的人,他快死了!快!他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一路呼喊着。看着多漂亮的一个金发小伙子啊!要是就这么死了,那是多大的罪过啊!我便拦住了他……”我顿住,望向阿波罗,盯着他,这才接着说下去,“那牧羊人说,他的头发像丝缎一样啊,他的身体像雕塑一样啊。我问他,他伤得很重吗。他说,是的。我又问,伤得足以死去吗?他说,他的双眼里没有生的活力啦!反正我看他是快翘辫子啦!他让我去酒馆找一个黑发小哥捎句话!
“就是在那一刻,我拿出了赫尔墨斯的魔杖,我催眠了那牧羊人。我说,睡去吧,睡去吧。遗忘吧,遗忘吧。”
阿波罗轻笑,略显无奈:“所以我们都不知道我到底要对阿瑞斯说什么。”
我再度恳求阿波罗的谅解:“请原谅我丑恶的嫉妒,我不堪的多疑,那并非我本意,那是爱对我下的诅咒,我无力抵抗。福玻斯,原谅我。”
他再度拥抱了我,他的身体是那么温暖,我感觉我拥抱着的是太阳向人间投来的一瞥。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谁不会被这样的温暖融化,谁不会因为这样的光芒而动容?
我说:“牧羊人的呼喊已经吸引了很多人,包括阿瑞斯。我求他留下,他还是走了。他深入夜晚去找你。”
阿波罗凝眉思索,一声不响。我说:“自那以后,我便再没见过阿瑞斯。赫尔墨斯告诉我,他现在在保加利亚的小镇上种勿忘我和玫瑰。”
阿波罗颇为意外:“他成了花农?”他笑了笑,“我也很久没见到赫尔墨斯啦!”
我颇为不好意思:“我打破了我许下的誓言,每每见到他,我都感到羞愧。”
阿波罗的眼神忽而远了,轻声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呢?”
我说:“不久之前。”
阿波罗赞同地说道:“对,不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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