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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 薄原彻挣扎着醒来,头痛脸也痛。
嘶——
他昨晚是脑袋被车碾了吗?
听见动静,苏彦端了杯凉白开进来, 放在床头:“终于醒了,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薄原彻下意识地瞥了眼床头的电子钟, 时间显示下午两点四十。
靠!睡这么久?
苏彦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问他:“昨晚出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原本也在赶通告, 一听助理打来电话说薄原彻扔下电视台一堆人扭头就跑得没了影儿联系也联系不上, 便也跟着放下手里的工作,急匆匆地去找人。然而找了半天也没他下落, 直到深夜,秋名唯把烂醉如泥的人送回来,他才知道是明莎莎的手笔。
揉着阵痛的太阳穴,薄原彻瞥他一眼,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跟你说了有用吗?再说小唯被人堵在酒吧不让走, 本来也是因为我,要人也该我去要。”
苏彦嗤笑:“不喊唯姐了?”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薄原彻脸一黑, 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非要给她难堪?”
苏彦冷哼一声:“我也是怕你上当受骗。”
“为了骗我自己惹上明莎莎那么大的麻烦,哪个骗子这么蠢?”
其实随着一点一滴的相处, 苏彦已经知道秋名唯不是当初想象中的心机女,但一时半会儿又拉不下脸来认错,于是只能这么僵着。
薄原彻口干舌燥,也没再搭理他, 一口气把整杯凉白开喝到底,嗅到浑身酒气,便掀了薄被,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刚下床,季宁也进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睁圆眼睛问:“原彻哥,你脸怎么了?”
脸?薄原彻愣了愣,抬手摸了把,下手没注意轻重,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靠靠靠!刚才就觉得脸颊隐隐作痛,原来是肿了!怎么回事?
疼痛的刺激下,因宿醉而混沌的大脑陡然清明。昨晚发生的事猝不及防涌了上来,在眼前飞速回放,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秋名唯捏着拳头揉着手腕,眸光似刀地看着他,冷声问:“还亲吗?”
薄原彻呼吸一滞,差点原地去世。
艹啊!他都干了些什么?!!
转眼到了七月末。
沛城陵园。
天下着雨,交叠在一起的灰色云层遮住所有阳光,明明刚过中午,看上去却已近黄昏。
整座陵园空荡荡的。
顾迟站在雨幕中,手里撑一把黑色的伞,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美得让他手里的花束都失色,对着他腼腆地笑——亦如当初。可惜,却再不能亲口唤他一声“顾迟哥哥”。
脸颊上雨水冰凉,泪却温热。
他的念念,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秋念的身体还是鲜活的,但人却早已不在,所以,从乐城回来后他为她立了墓碑,里面埋葬着她生前珍藏的物件,是她曾存在过的证明。
对着空荡荡的墓碑,他献上那束洁白的百合,低眉抬眉间已是泣不成声。
正如秋名唯所说,他们身处的世界是一本早就谱写好结局的小说,无论他有没有来迟,当初让不让步,他都不是能走进念念心里的那个人。
可他还是爱她。
无关作者对这个世界的操控,他作为顾迟,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始终深爱着秋念。
他独自在雨幕中站了很久,将来不及告诉她的感情对着墓碑低声道出。
他不知道这些话能否传达给念念,只是雨,越下越大,就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下午六点。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时,陵园外传来一阵仓惶脚步,伴着一声质问:“顾迟!念念她到底在哪儿?!”
顾迟没回头,他现在不想看到陆景深那张脸。
只是事不由他,陆景深很快到了跟前,揪住他衣领追问,“我问你念念在哪儿?你回答我!”
顾迟冷冷看着他,眼底没了方才的温柔和深情,只剩嫉妒和恨意。
陆景深被他的眼神镇住,愣怔间,手被顾迟狠狠甩开,他脚下微晃险些栽倒,站稳后重新看向顾迟,恼怒道:“我问你念念在哪儿!你哑巴了吗?”
“念念在哪儿?”顾迟重复完这句话,苍凉地笑了。
陆景深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得很恼火,喝问道:“你笑什么?”
顾迟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沾着雨珠的指尖指向面前的墓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就在这儿,你难道看不见?也是…你都眼瞎认错了救命恩人,怎么看得见她?她受的苦、受的委屈,你全都视而不见……”
自从知道真相后,陆景深每天都活在愧疚和自责中,夜里辗转反侧都是秋念流着泪的脸,不停质问着他为什么不肯相信她。
这段时间他饱受折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是再找不到秋念,他真的会死。
顾迟的指责他反驳不了,于是一口应下:“是!我该死!我眼瞎!我对不起念念!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她,所以你快告诉我她在哪儿?”
“嘘——”顾迟将食指放在唇边,“别大吼大叫,会惊扰念念。”
整座陵园就他们两个人,哪来秋念?
陆景深忍无可忍,上前再度攥住他衣领,低吼:“够了!顾迟我告诉你,别他妈再跟我装疯卖傻!告诉我秋念在哪儿?!”
顾迟手中的伞落了地。
两个男人对视在雨幕中,皆是双目通红。
顾迟微微动了动嘴唇,就在陆景深以为他终于要说出秋念下落的那刻,忽然被反手攥住了衣领,而后,视线一阵颠簸,他被揪住头发,朝着身后一块墓碑狠狠砸了过去。
额头剧痛,顷刻间溢了血。
恼怒抬头的一刹那,他看到近在咫尺的照片,记忆里熟悉的面容被染成黑白色,正宁静地注视着他。
这时,厚重的云层中,惊雷一闪而逝,在他耳畔炸开无尽轰鸣。
他心口一跳,霎时间涌起不详的预感。
紧接着,他看到墓碑上刻的字,一笔一划写着——【秋念之墓】
陆景深曾想过千万种重新见到秋念的情景,最坏也不过是他如何赎罪她也不肯原谅,怎么也没想过会是以这样阴阳两隔的方式和她再见。
血顺着眉骨滑进眼里,世界被染成一片绝望的红。
他就这么跪在墓碑前,一遍又一遍看那几个字,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不明白它的意思。
秋念之墓……
这是什么?他为什么看不懂?
“顾迟,我问你秋念去哪儿了,你给我看这块刻了字的石头是什么意思?”
喧嚣的雨声中,他哽着声音,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那个可怕的猜想。
怎么可能?
秋念她怎么可能会……
顾迟冷冷看着他。
这个伤秋念最深,却始终被她爱着的男人,他嫉妒到发疯!又怎么会错过这一亲手将他送进地狱的机会?
从秋名唯口中得知真相的那刻起,他每分每秒都在遭受巨大的折磨,如今心早就痛到麻木。现在也该让陆景深体会一下他的滋味了。
“陆景深你看清楚了,这是念念的墓碑。”他弯腰,再度揪住陆景深的头发,逼迫他看那几个残忍的字眼,“她死了,是被你和倪姗逼死的!”
“顾迟,你以为你弄一座假墓碑就能骗过我,从此独占秋念了吗?!”陆景深冷笑一声,反手扣住顾迟的手腕,将人拽倒在地,抬手就是一拳,“说!她到底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顾迟挣扎着回击了一拳,双眼通红朝他大吼:“死了!念念她已经死了!还要我说多少遍?!”
陆景深心尖一颤,疼痛细枝末节传遍全身。
以顾迟对秋念的深情,怎么可能为了私藏她而说出这样恶毒的诅咒?其实心里已经清楚这就是真的,但却自欺欺人地不肯接受。
又往顾迟脸上狠狠揍了一拳,他眼底涌上热流,揪住哽声低吼:“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顾迟吃痛地闷哼,随后屈膝一撞,反客为主将陆景深压在地上狠狠地揍,企图把所有的愤怒嫉恨都一股脑发泄出来。
两个男人扭打在滂沱大雨中,泥泞沾了满身,皆是狼狈不堪。
最后,顾迟从怀里掏出浸湿的绝症诊断书,一把扔在了陆景深脸上,喘着粗气说:“念念已经死了,信不信由你。”
当晚,陆景深做了一个梦。
梦的开始,是六月的那个早晨。他照常坐在秋氏总裁室里处理文件,楼下大厅里,秋念正苦苦等待着他见她一面。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的懊悔和愧疚,可惜梦里的“陆景深”不受他控制,冷笑着告诉秘书:“她要等就让她等。”
于是,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秋念从早上等到天黑,中途还被倪姗一阵奚落嘲讽,却没放弃等他。
看着女人夜色中苍白落寞的脸孔,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陪着秋念等到深夜,“陆景深”终于出现,没等秋念开口,就抛出不耐烦的一句:“你怎么还在?”
这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泼向秋念,她最终还是放弃向他求助。
和“陆景深”分开后,她独自走在漫长的黑夜中,背影消瘦得让人心疼。
他想伸手拥抱她,可惜指尖却生生穿过她的身体,握住的只有一片虚无。
“念念……”他哽咽,“念念对不起……”
他不是有意要那么对她,他只是遭受倪姗的蒙骗,误会了她……
他陪着秋念一路走回了枫岚别墅。
秋念屏退了佣人,独自坐在餐厅里,对着一桌已经坏掉的菜默默落泪。那是她为昨天结婚纪念日准备的晚餐,“陆景深”没来,他也没来。
“景深……”
“我好累…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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