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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有迷魂招不得(一)
饮宴翌日,高乐君再次发出邀约请高景移驾公主府邸。
这回他没再坚持,当天便在元瑛和冉云央帮助下住入了。东西不多,高乐君分拨了十来人前来别院服侍,元瑛躬亲打理,直到午后方才勉强安置完毕。
小巧玲珑的别院暖阁装潢很有些江南风情,端坐其中,元瑛点了安神熏香:“昨日真怕你们姐弟又吵起来。”
高景被阿芒伺候着换药,在元瑛面前他向来不怎么避讳,大方地敞露出伤口:“皇姐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她太要强,非要说几句才罢休。”
“也是。”元瑛想起妻子有些好笑,可他见高景伤势远超预想顿时关切道,“先前你只说行动不便,那……豫王爷居然这么折磨你吗?”
高景笑笑:“撒气罢了。不过数年未见,昨日皇姐提到她腹中孩儿时笑意满面,而且你说话她都很是在乎。姐夫,看来你们感情比起以前好了不少啊。”
元瑛有些脸红:“相处多年,总能找到平衡。”
高景听罢,若有似无地看了贺兰明月一眼。
贺兰握着虎符想曾经之事,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听元瑛继续道:“公主后来也提过,年少时不懂事,被李环那厮弄得鬼迷心窍,也是负气与先帝作对,这才誓死不嫁……后头的是公主与臣的私房话,不说给陛下听了。”
高景道:“元大人话里有话,不妨直言。”
“檄文一出,润州李氏动作不断,有响应之意。李环虽与公主有过节,到底于国并无大错,臣以为届时若他有所助力,还望陛下不要因昔日的儿女私情降罪。”
高景愣了愣:“这话从何说起?”
元瑛正要解释,贺兰明月抢先想到了:“元府东院内,你曾说要杀了李环给公主消消气……是杀了还是怎么,我忘了。”
“有这事?”高景满脸懵懂,转向元瑛道,“无论有没有,姐夫如此说了,那就放他一马——但朕还想提醒一句,那可是皇姐的旧情人。”
元瑛道:“过去数年了,臣不认为他还能与公主旧情复燃,陛下觉得呢?”
高景一展手臂撑着自己往上靠了靠:“罢了,你都这么讲了朕自然会斟酌。说来奇怪,檄文一出,至今平城还没有动静。”
元瑛道:“不急,很快就有了。”
高景疑惑地看过去。
“陛下所写的檄文发出到现在不过十天,洛阳城内讨要真相的声音甚嚣尘上。而算了算日子,消息传到四海,一来一去的也就这几日内。”元瑛笑了笑,“不说别人,据臣所知幽州军是勤王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响应,再有就是宇文三公子向来都——”
“得了,说到他我就烦。”高景打断他的话,“没脑子似的提前从段部返回淄城,就差没把‘反贼’二字写脸上,如此冲动无智,也不怕坏我大事!”
元瑛一挑眉,没说话。
高景骂宇文华两句后自行调转话头:“算了,这些事待到有回音再说。贺兰还伤着,接下来几天就让他在这边养养身体。”
元瑛揖礼道:“是,臣明日请个大夫来为贺兰大人诊脉。”
这话说得有些古怪,贺兰明月眉头紧锁,但又分辨不出到底哪里让自己不舒服。他不待细想,高景向元瑛问起对方家中:“二公子如今在高泓阵营,你有看法么?”
元瑛道:“家父的意思是不必理会他。”
高景了然:“太师是朕的恩人,现在处境糟糕也是朕的错……他还好么?”
“虽在狱中,但从前有些门生通过路子多少照顾着,家父尚且康健。”
听着就如普通拉家常,贺兰明月短暂忘了方才的不适。话题从元叹一直聊到了从前元氏作为世家大族的荣耀,颇有些唏嘘之意。
待高景与元瑛言语间都完全放松下来,贺兰明月心生一念,突兀道:“还想向元大人请教一事。”
今时不同往日,高景尚且处处要拿捏贺兰的意思,元瑛对这问话也不敢怠慢:“请讲。”
贺兰问道:“小姐可好?”
此言一出不止元瑛困惑,高景不可思议偏头望向贺兰。他料到高景的反应,有种玩笑得逞的快慰,再问了一遍:“莫非是我记错了,元家只有一位小姐吧?”
“舍妹……”元瑛差点咬了舌头,高景的脸色不好,但此间除了侍从只有他们三人装没听见太刻意,只得道,“舍妹尚在洛阳,原来的府邸被查封,她住在礼部侍郎兰大人那处,兰夫人与家母是表亲。每个月,兰大人帮她去探望家父一次。”
贺兰明月道:“元大人不劝小姐来此地避难吗?”
元瑛提到此事便止不住的叹息:“起先出事,臣写信给她让她前来平城,她却不肯,执意要留在洛阳,说二郎未走。也是让陛下和大人看笑话了,舍妹以为与二郎还有转圜余地,二郎……哎!”
元卓迩兴许与元语心是兄妹情深,但他万万不能回头了。
高景眼神一敛,问道:“三小姐已经嫁人了么?”
提到这个元瑛略略苦笑:“早些年朝中不少达官显贵托人说亲,她说意中人已经不在世上,心也死了,怎么也不肯出嫁。这事臣以为陛下会听说过,后来陛下……不在洛阳后,元氏式微,舍妹忙于照顾家父,更是只口不提成家之事。”
意中人不在世上,便不肯再嫁。
换作从前,高景兴许只觉得嘲讽极了。
他向来不以生死存亡转移情感,贺兰明月最初没了,他伤心过后就不让皇帝看出分毫,平淡得如同这人从来没存在过。高景深谙人心,知道争取也没用,自知心死即可,对外人当然不能被把持软肋,而元语心此举,在曾经的高景看来不过是多余的把戏。
他死了,你伤心欲绝又能做些什么呢?你有多爱他让不让旁人知晓有何分别?再也见不到人了,徒留伤感有什么用?
高景并不能理解元语心。
可如今再听见元瑛转达她的近况,高景一阵心酸。世间多情之人大都如斯,元语心不是自己,没有那么多渠道四处打探——
她只是个可怜的女儿家,记得或许不记得与心上人的最后一面。
高景有时想,若她知道那枚耳环是贺兰明月的,不仅不会给他,恐怕非要轰轰烈烈折腾一场才罢休吧?
两相对比,他竟然还不如元语心深情,不过赌贺兰明月心里还有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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