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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妖妖相卫

从初一到初七，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只忙着一件事——准备“销魂祭”。

这是一年初始的重头戏，一年的吉凶祸福皆系于此。

人们相信在初七的子夜时分焚烧邪恶，便可换来一年之福，所烧之物越凶邪，这一年便越顺遂。

只是制造这“邪恶”之物所需的精力、时间、财物都不少，是以小门小户人家有的只能糊几个奇形怪状的纸灯笼，而殷实之家却可以用竹、木扎成高大如山墙般的邪魔骨架，再绷以纸面或绸缎，做成邪魔之躯，最后高价请画师描眉上目，穿衣戴彩，这“邪魔”远看便栩栩如生。

至于真正的贵胄之家更夸张，短时内虽不能如菩萨般去塑个泥身金像，却可以金银做骨，金箔做肉，连邪魔脸上的眼睛眉毛皆是下品玉石所铸。

种种只为求一个“像”。

没人见过真正的邪魔，所有的祭品铸像只是人们的臆想，念过书的根据古籍典籍，大字不识的根据说书先生，那些马面牛身、巨蛇盘柱、或是三头六臂配三丈长舌。

越是凶煞之物，在销魂祭这一天被焚烧殆尽，这一户人家得到的福报便越多，人们深信于此。

乔歌头回听说此类民俗，不知何年何月开始盛行，也不知来头是何方，既然历年来都是金吾卫负责安保巡防，他问靳烈：“以往可有出过什么岔子？”

靳烈想了想：“至多焚烧之时火势太旺，若当时起了大风，便有些失控，除了这个倒还好，毕竟只是求个彩头的事。”

乔歌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人们为祈福，却用了如此重煞的方式。

这种方式固然可以祈福，但却极易失控并遭反噬，若人群中混入居心不良的大妖或人界恶修，便是一场浩劫。

偏偏又是初七，乔歌默不作声，心中却警惕线拉至最高。

这几日金吾卫并未完全休假，编成了好几队轮换着休，日常城中的巡防仍不松懈，靳烈和谢凇各自负责白天和夜里的总调度。

正月初六，西市康平坊，郁孤巷。

这一带住的多是在西市讨生活的小户人家，白日里父母多在外谋生计，摆摊卖货算卦缝补针线画糖人，年龄较小的孩子便只能自个儿留在家中。

这样的人家也是要过“销魂祭”的，毕竟消灾祈福，人人平等。

只是他们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妖魔鬼怪，多半是家中孩子闹着要扎什么，父亲便绞尽脑汁地扎出孩子想要的样子。

小芸儿的母亲是只温顺胆小的兔子精，妖气灵魄天生稀薄，只能勉强算个“弱”，跟了人间的周郎中后日子过得倒也安稳，生下只小半妖周小芸，小芸儿五岁半，还没怎么学会化形，头上两只耳朵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便日日被母亲带着藏在院子里玩耍，冬日里有时候也戴了高斗篷出去找在街头给人诊脉看病的郎中父亲。

兔子最怕啥？自然是狼妖。

于是他们家年年准备销魂祭扎的都是恶狼传说，根据小芸儿母亲早年间唯一见过的几只狼妖样子，院子里摆着三只大体可算完工的黑狼。

扎了好几年，周郎中的手艺有进展，几只狼妖越来越像那么回事，龇牙咧嘴，目透凶光，一口能吃掉一窝兔子。

这一日小芸儿吃完午饭在院中挖蜗牛，母亲拎了饭盒去给在街头看诊的丈夫送午饭，叮嘱小芸儿看好门之后便出去了。

一个瘦削的青衣道人在郁孤巷往复徘徊了数圈，看着兔子精出了门，才缓缓走到院口，纵身跃上矮墙，站在墙头朝小芸儿笑眯眯说道：“小兔子，快过来，给你好吃的。”

小芸儿一惊，摸了摸头上一不留神又冒出来的兔耳朵，跟着就慌了，她记得母亲整日说，千万别给他人看到你的兔耳朵，别人见了会觉得你是妖怪，要打你杀你的。

她“哇”地一声要哭，却见墙头外的青衣道士做了个“嘘”的手势，跟着哄她：“别怕呀小兔子，你看我也是。”

说着话，小芸儿见着那道士头上也长出了两只兔耳朵，她愣了一愣，脸蛋上还挂着来不及抹干的眼泪，跟着便欢快大笑：“道长哥哥，你也是兔子！”

“对呀！咱们是一家人，我陪你玩好不好。”苏长河又变出一串糖葫芦，朝院内举了举。

“好呀！”小芸儿蹦蹦跳跳地跑向他，娘亲整天说耳朵要藏好，可是这个道长哥哥就带着兔耳朵，不是好好的嘛。

苏长河进到院内，将糖葫芦递给小芸儿，看到墙角的几只竹骨黑狼，探身凑近问她：“怕不怕狼？”

小芸儿犹豫了一瞬，“怕……”

她其实并没有见过狼或狼妖，只是母亲挂在嘴边说怕，她便也跟着怕了，年年销魂祭上火烧恶狼，对她来说更像一场狂欢热闹大戏。

苏长河却像看穿了她心思一般，突然变了一张严肃脸：“你骗人，你根本没见过狼妖，哪里会怕？”

小芸儿被人戳穿心思，小小年纪被说骗人，脸变得通红，扭过头又羞又恼。

“那你想不想见见狼妖？”苏长河又换了副口气，循循善诱。

若是见过，日后便不会被人说骗人了……小芸儿心中想了想，口中咬着手指头，回头冲道长哥哥点了点头。

苏长河蹲下身，揽过小芸儿，顺了顺她的兔耳朵，仔仔细细说：“你可知你是妖？妖是有妖气的，妖气可厉害着呢，用你的妖气，便能唤醒这些狼妖。”

小芸儿疑惑地看了看墙角的假狼，又看了看道长哥哥：“妖气……要怎么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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