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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盛荣九年，宗阳帝在昌州十八郡战败，被甯启隆的“神尊军”打的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天下皆知，辉煌了百年的盛世已然陨落。

翌年开春，神尊军长驱直入攻进皇城，宗阳帝自缢于殿上，甯启隆夺得天下后，改年号为宜庆，史称“宜庆之兴”。

昌州十八郡陷落时，曾有人看到程安佑大将军率领的近万人西泽军忽然内乱，其中大部份人直往南面奔逃。这些安逸惯了的士兵，在看到对面本就人数占优的神尊军时，大约也只有抖腿逃命的心了。

于是，不知是谁退了步，一个两个怯步后，其余人跟着就纷纷往后退，于是这场战役变得尤为的滑稽和残酷。只见神尊军一个一个追着对方喊打喊杀，而西泽军，则是头也不回的死命往前跑，场面混乱，血肉模糊，山河碎裂，天崩地陨。

当时，程安佑大将军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能高喝一句：天要亡吾！便挥刀自刎了。

而那些西泽军里的士兵，一路逃到了炼江北岸，心想只要游过这条百尺长江，对岸就是山林丘壑，人间极乐了。至少眼下，那些神尊军还没心思往南打，那么只要能渡江，对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就看到许多士兵想都不想就往江里跳，此时正值冬季，江水冰冷刺骨，从北岸往南去，还是逆流而上，不说这些士兵的水性好不好，要能游过去，怕也是一桩困难的事。当西泽军慌不择路的纷纷跳入江后，神尊军则站在了岸边的高处，举箭射之。一时半会儿，整条炼江犹如人间赤水红汤，哀嚎和尸体遍布江面。

直至第二日傍晚，满江的浮尸，伴随着凄风唳雨，地狱之景。

四日后，炼江重归平静。夜幕时分，忽见炼江岸边影影绰绰的还有一些人，结了简易的木筏子正在偷偷渡江，衣衫褴褛，面色土黄，这批人中有个带头的，姓陈，名仲水，上岸后，自改名，让大家都叫他陈仲恺。

这陈仲恺本就是市井的地痞，战事频繁后，又听人说参军的话能有饭吃，这才带着一帮子人一起入了程安佑的西泽军。那时候的天下局势，他又不懂，以为仍可以混吃骗喝，直到西泽军在昌州最后一郡失守，正式要同对方的神尊军对抗时，才想起大事不妙。

也亏的这人小聪明，最会钻空子，当时那么多士兵慌不择路的乱逃时，他便和素日里关系不差的三十来人一边扒了身上的盔甲，一边找准了地藏匿起来。于是就这样，逃过一截，待是都饿的不行了，这日入夜后才渡了江。

没想过了江，眼前所见的是大片大片的丘林山川，竟也不见民屋和百姓，这带川林，一则深，二则密，却并不陡峭，也不险峻，若让人形成了围剿之势，也是死路一条。再来，那威武的神尊军终有一天是要打过来的，到时候又要怎么办？不得已，陈仲恺一刻不停的就带人找一个能稳固的藏身之所。最后，就瞄到了此间的玉关山一带。

众人定下玉关山后，落草为寇。起初，他们还不大敢往玉关山的南面去，因为那边有个城，叫景城，虽未被战事波及，听人说又是异常的精致美丽，有桥有水有人家，但在当时的陈仲恺心里，想起这天下未定，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改朝换代，不管怎样，他已经对这些都没了兴趣，只想着玉关山，够隐蔽，范围也够广阔，常年还有那散不干净的雾气环绕，正是打家劫舍后，自己最隐蔽的窝。

到后来，陈仲恺发现，只要是从景城出城的百姓们，凡是向北去的，都会走玉关山这一带，又因山林间常年雾气所绕，只有在入夜后，才是雾气最稀薄的时候，所以百姓们又总是在夜幕降临才入玉关山。虽然他们每次都会集结许多人一道走，不可不说，这一路上，也正是让人行歹事的好机会。

不久后，陈仲恺成了玉关山一带的贼寇。好在，他也就是个劫财劫货的人，并未弄出什么人命之事，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渐渐的，就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过玉关山，财留三分，情送七分。意思就是，你要过玉关山，留点儿财下来，我就送你个人情，让你平安过去。

……

宜庆十一年，入夏。

一行多人，有家仆，有幼子，有婢女，七七八八，总有二十来人，中间是一辆四角挂着风铃的马车，随着车轮转动，那铃铛叮叮吟响，特别悦耳。车内正坐着一位挽发端丽的女子，靠着女子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手里正拿着一本《诗集赋》，而这名妇人的另一边，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正顽皮的去抓妇人的耳环。

少年合起书，看了看车内那盏仍是不断晃动的琉璃灯，皱了皱眉，道，“阿娘，我们为什么要入夜后走这里啊？”

“因为，大家都走这里。”妇人摸了摸少年的头。

“可我听章伯说，这里不安全。”

“也不是只有我们家，前面还有许多人。”

“阿娘，我们这么多人，就一定要听对方的意思，我们打不过他们吗？”

“阿铮，你不好好念书，成天就想着要去同人打架啊？”妇人眉眼弯起，一目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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