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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下）

“御膳师”也称驭膳，是一种驾驭他人做菜的特别厨艺。他们本身就不需动一锅一勺，最后也能布出一桌的山珍海味来。

这种既能掌握所有菜系食谱的能力，又能让每一道宫廷御膳都具备它独有的色香味的本领，曾让这个行当，在前朝宗阳帝的大泱宫内，辉煌一时。

所以驭膳，它只能出自皇宫，旁人是不被允许的，哪怕私下，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出了那座曾经恢宏不已的大泱宫，也是不可能再有了。

柳临笙，身为前朝宗阳帝的爱子，小的时候就吃过了许多驭膳，花样繁多，味道无可比拟。

但眼前的这名男子，年龄比他们大些，也不知倒底又是何来历？难不成是当年大泱宫里那场“大膳祭”的淘汰者？也是眼下的幸存者？可是，当年那场血腥的膳祭，所有的淘汰者都不可能还有存活的机会啊！

此时，与之周围越来越浓郁的辣香味，柳临笙的记忆里冒出了许多小时候的场景，父皇曾抱着他站在大泱宫的膳房外，看过那些茫茫白衣少年们的残酷训练，也看过那场美轮美奂的大膳祭，以及那一盘盘菜肴从他面前掠过的精致与优雅。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笼罩的却是大泱宫里无尽的黑暗与死亡。

当年，为了选拔优秀的御膳师，许多少年被选入了宫，柳临笙记得，其中年龄最小的，也就同自己那般模样了。这些人，从小就开始研习菜谱，熟读牢记天下各系名菜。最后不仅自己要会做，还要能够用浅尝、略闻、精看等方式，来知晓一道菜所用的全部材料和烹饪方式，无不是严格的，是精益求精的！

那时，父皇告诉他，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留在大泱宫里。

“那父皇，如果他们没有通过呢？”还是孩童模样的小太子问道。

“那就放他们出去，不能留在宫里。”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做好吃的给百姓吃，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宗阳帝含笑答。

“啊！原来百姓也可以尝到宫里的味道，真好。”小小的太子高兴不已。

直到几年后，柳临笙才明白，那些少年唯一能出宫的机会，就是一副副的尸骸。因为没有通过大膳祭的人，是没有明天的。

柳临笙回忆起当年的种种，如今看着面前这名，许是世间仅存的御膳师了，一时感慨万千，心想对方恐怕是在那场山河大乱中，有幸从大泱宫里逃走的吧！亦如当年的自己，被年少的肖天俞所救。

一旁的娄铮见柳临笙微微叹出一口气，以为他是看入迷了，笑道，“怎么，大开眼界了吧！”

柳临笙会意般的点了点头，仍专注于那个一手执了芹菜梗子，背对他们站着，名为宁凉的男子。因为对方，确实让人无比好奇。

而这位曲子楼的大厨宁凉，原名叫孟容。首先，他确确实实就是大泱宫里的，曾被挑选为御膳师的那些少年中的一员。

在那场名为“大膳祭”，实为考核他们成果的宫宴前一晚，孟容因贪嘴，多吃了一碗绿豆汤，又受了凉，拉了肚子。就此，人被送到了太医院，也就错过了大膳祭。

当时，他因无法参加，心里别提有多失落和郁闷，就这样被“遗弃”在了太医院某处的床榻上。

时下，睡的模模糊糊的孟容听到那高高的窗户底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当年的孟容才不过十五，并不是很明白对方谈话的内容，虽然他们是在说用药的份量，那两人微微有些争执，孟容心想，太医院嘛，总是讨论那些神神秘秘的药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孟容并不知，当时的那两人正是得了御膳房那边的密令，所有没能通过大膳祭的人，都会被秘密处死。所以，他们正是在讨论用毒的剂量。

再说这“大膳祭”，表面看来像是一场大型的考核，实则却是严酷的竞争和死亡。

“御膳师”不宜多只需精，也没有所谓的传承。所以最后能留下的，统共不过区区三人，分别为：大膳，御膳和尚膳。而当年余下的四十八名，则全部被秘密处死了。一则，宫廷御宴的菜系和名家食谱是不得外传的；二则，这些人流入民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三则，大泱宫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大膳祭的当晚，所有人都很开心，因为大家以为，他们或被留于宫内任职，或可以出宫返乡去了。然，那场悄无声息的血腥酒宴后，只剩了一片狼藉和死寂……同时，也唯独忘记了太医院里的孟容，他算是逃过一劫。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当御膳房里的掌事想起自个儿出了这么个纰漏，当下就同不明所以的孟容解释道，他因没有参加，需轮到下一次，也就是五年后的“大膳祭”。

于是孟容又在宫里苦学了两年。直到十七岁那年，他跟随着宫里的尚膳，同往常一样，出宫去采买膳食香料了。不想这一次，他们出宫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那次不动声色的出宫，孟容并不知道，这个上任才不过两年的尚膳，居然是要潜逃！带着孟容，不过是为“掩人耳目”。

“你，你做什么要逃！”孟容不能理解。

“孟容！你知不知道，你能活到现在是谁在护着你！”对方反驳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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