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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这酒喝到了火候，人就飘飘然了起来。所以饮酒之人所谈的，便是一个介于醉与半醉之间的度，把握的好，酒醒之外的兴致便能让人撇去俗世里的纷扰，是一种我欲成仙而去的畅然；把握的不好，则成了酒醒之内的悲欢又像是栓去自由的绳索，是一种力不从心的怅然。因此，人，往往在这些时候，欲将自己往黄汤琼水里灌它一场大醉，谁知，这醉的兴起了，正是悲的彻底时。

娄铮在饮酒这件事上，向来把握的很好，又知蜀地的酒远不及京城里的那些琼酿，如果说京城所喝的是些个“才子佳人”，那么川蜀这儿的就是“粗妇莽夫”，味涩又烈。可卢执衍这会儿给他到的，却不一样，娄铮几杯下肚后，只觉温润清甜并济，肺腑中暖暖成言，直是让人觉得需要说点儿什么才不枉费这样的美酒。

不知是第几杯了，娄铮笑道，“我原读书不多，但听人说起过这喝酒也是讲究意境的，比如其中所说的，醉花宜昼，醉雪宜晚，说的就是饮酒赏花看雪，它们都需要在合适的时节才能看到最好的景。对不对？”娄铮微微眯着眼，他说这几句话，其实想表达自己也在最好的时候看到了最美的景，是心满意足的意思。

然，也正是这样，娄铮发觉自己在愈清愈朦的状态下看对方，恰也成了最好的距离。

他心知，凡是待人接物，七八分皆算最好，若有着十分满足，情深意重，那么就难以让人再备有退路，也让理智完全失聩，而此时此地，若让自己带些醉酒的意思，想必同对方所谈，便不会再有更多深入人心的碰触……是啊，终归有些不自信，有些担心，又或者在这一刻，他们彼此不过是场说将不出去的梦罢了。

让人醒时多思，醉时多虑，真是百般难求又欲求不得的害怕。

娄铮站起，一步绕至卢执衍面前，原本打算看清这一切并非是他臆想中的梦，或者说些什么，可刚要开口，脚下一个趔趄，顺势就被对方抱了个满怀，不偏不倚，彼此衣料一阵窸窣磨响，卢执衍将人搂到怀里，轻声问，“怎么了？”

娄铮认真的摇了摇头，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只用那双被酒气晕的颇湿的眼愣愣的瞅着对方，他明白，自己大约要醉了，可是，他并没有喝的太多，想必是那酒，先一步夺了他的心智，才会这般鬼迷心窍的朝向对方来了个投怀送抱。

这么一想，娄铮立即背转过身，将视线落在了小桌上正安安静静摆着的那只酒壶上。顿时，就让人清醒的感到腰际有一双手，它们正自环住，几分坚持之外，带着应有的分寸与珍视，是一动不动的沉稳与温柔，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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