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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了结
楚安一路上都很安静。
念千一路带着他，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处断崖，很高，断壁如刀削般垂直而下，且四面如此，若非修士，绝不是常人能及的地方。不过楚安刚刚吞噬了天渧露，显然不在”常人”之列。
天渧露乃天渧花渗出的汁液，每五十年会有三滴，可遇不可求，天渧是圣阶灵物，四洲仅此一株。若非进入妄杀门，天下绝对无人知晓时间还有天渧这种东西存在。天渧露和圣灵丹属于同位阶的物品，它们的区别在于，天渧露若是常人服用并没有太大效果，只会改善体质，只有类似魔修这样的修士服用，可以抑制住走向崩溃的精神。而圣灵丹可以消除绝大部分的负面效果，但对于能否让魔修的经脉重新逆转却还是个迷。
为了防止楚安逃走，念千把他用特制的锁链锁住。断崖上有一间小房子，可供他休息之用。
其实除却他脚上的链子，这里四面环山，时而还能看见云海，一眼望去，一片大好山河，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至少比无上宗的地牢要好得多。
“这天底下，除了顾妄杀和门主，还没有第三个人吞噬过天渧露，算是便宜你了，”念千站在房间里，看着一路上都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楚安，淡淡道，“不过，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门主需要天渧露和精血供养，正好你吞噬了天渧露，血脉与之融合了，两样都符合要求。”
楚安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鸽子不在，他就不太想说话了。
“怎么，你不是很喜欢门主吗？为他做这点事都不愿意？”念千冷笑道。
楚安摇摇头，伸出自己的胳膊，捋起袖子，露出一截没什么血色的手臂。
如果是为了顾尤青，他当然愿意，毕竟这条命都是他的。
“你干什么？”念千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
“……不是抽血吗？”楚安顿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
“……”念千没有见到这个人受打击的样子，感到有些失望，“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什么？”
“顾尤青不想见你，你就一点儿都不在乎？”
“顾尤青……不想见我？”楚安重复了一遍，突然茫然起来，然后垂下头，彻底陷入沉默。
见他没有自己预料之中的反应，念千失望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等念千走后，楚安才抬起头，眼眶有些红。
念千每个月会来一次，每次都只有他一个人来。他会带着一个小瓶子，每次抽取的量并不多，但每次都疼得要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疼。楚安总算知道小鸽子的感受了。
说到小鸽子，他有点想它了。以前他被关在无上宗的时候，小鸽子会每天陪他说话，聊天，给他讲发生的事情，还会给他带礼物回来。现在他只有一个人，难免觉得沉闷起来。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走到房子外边看看风景，日出和日落。后来就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心情了。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又写不来顾尤青的名字了，这次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急得他把头发都快揪掉了，他只知道，自己的笔划越来越乱，连他也看不懂自己在写什么。他后来又试着写其他的字，结果发现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完了，他变成文盲了。
楚安惆怅起来。
他最近总是忘记一些东西，有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总结了一下，他这应该是提前得老年痴呆症了。他有时候望着夕阳思考人生的意义。
嗯……大概就是想吃小笼包的时候能吃小笼包，想见顾尤青的时候能见顾尤青吧……
想到小笼包，他有点馋了。
他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全身的骨头随时都在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痛，痛到厉害的时候，他就想想顾尤青，想想吃的，再想想小鸽子给他讲的冷笑话。不过后来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就只能想想今天的夕阳和昨天的夕阳有没有什么区别。
他感觉自己就要这么结束一生的时候，断崖上来了一个人。
他以为是念千，不过念千都穿白色的衣服，但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还有两只角。
顾尤青走进房间的时候，心脏想被人揪住一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样的情绪波动，直到杀九一身鲜血来到他面前，告诉他楚安一直被念千关在断崖之上。
房间里，墙上，地面，桌上，全是用笔，或者用其他东西刻出的痕迹，有一些能看出那是几个字，有一些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他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他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颤抖的唿吸，垂下眼，缓缓踏进房间，并不想惊动那个蜷缩成一小团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让楚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
楚安蜷在床脚，警惕地看着他，看到他靠近，手伸出来，以为又要拿小子扎自己，下意识的一缩。那人动作一僵，然后以极轻的力道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轻声说道：“楚安，我来接你了。”
那熟悉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感觉自己好像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包了百来年的眼泪水儿终于包不住，刷刷往外掉。
“顾……尤青……？”他听见自己喊出这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一下子开心起来，感觉周遭一成不变的一切都变了。他想了想，断断续续的用极慢的语速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不生气了。”顾尤青感觉心一下子揪起来，他满心悔恨，小心的把人抱起来，看见他皱起眉头，问道：“很疼？”
楚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顾尤青小心的换了个姿势，尽量轻缓了动作，把人抱起来。楚安的情况很糟糕，他来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一幕。其实想来两年前他见楚安的时候，就该察觉到异常的。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楚安已经很不对劲了，而他却还在为这一百多年没有见到他人而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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