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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杜月白瞬间明白了刘宇的难堪。

“你是因为发现自己真的心动，所以很不舒服吗？”

刘宇点头。

“刘宇，我也很穷，我也曾一度捉襟见肘，为钱所困，所以，我想告诉你，像我们这样穷的人，看到钱心动了，不用感到难堪。”杜月白说，“老天凭什么要求一个没钱的人对钱不心动呢？”

刘宇震惊地看着杜月白。

“你、你怎么可能……”

杜月白摇头，并不想提及自己的过往，他只说：“你是不是以为你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很非常坚定地拒绝，没有任何犹豫，好像有任何犹豫就对不起自己的品格？”

“你……”刘宇震惊地瞪大眼睛，思索半晌，点头，说：“还真是这样。”

杜月白笑起来，说：“因为我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所以我知道。”

他问：“最后呢？”

刘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最后还是狠心拒绝了，你说得没错，就算是一千万也买不来一个更好的大学。”

刘宇曾看过一部电影，王家卫导演的《一代宗师》，他对其中的一句台词印象深刻。

“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何止是拳，人也如此。

只是对于像刘宇这样家境甚至都不能用普通来维持脸面、必须用贫寒才能称得上诚实的人来说，他们常常只能顾眼前路，顾不了身后身。

为什么刘宇的外婆不顾家人反对、不论风雨坚持每天摆早餐摊？不就是为了给刘宇多赚一点身后身吗？

刘宇神色怔忪，半晌，说：“一想到人家说拿出就能拿出的预付金，我外婆可能要辛辛苦苦才能赚到，我心里面就跟刀割一样难受。”

杜月白：“但你家人不难受，因为他们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杜月白的目光真挚，纯真，能够让人感受到如同小太阳一般的温暖。

刘宇差一点走进心里的阴影峡谷，却被杜月白牵引，走出了黑夜的羽翼。

这个世界上仇富的人很多，可是谁不清楚，钱并非原罪。他们并非仇富，仇的是当他们站在生活谷底茕茕孑立努力生活也总是被生活吊打的时候，为什么有人可以像活在云端一样轻松自在？

巨大的、仿佛用一辈子也无法跨越的差距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的不满需要发泄，而诋毁一个人、仇恨一个人是最快的情绪发泄方式。

这种方式未必对，可没有人来纠正他们的贫穷，又有谁来纠正他们的对错？

杜月白曾因为这种情绪发泄方式而一度自暴自弃过，可是回头看见努力为了让他生活变得更好而拼尽全力的妈妈，他明白过来，选择一种更好的方式，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加正确，而是为了让身后那个注视自己的人放心。

刘宇眼眶泛红。

“月白……”

“你可千万别感动哭出来，多尴尬。”杜月白警惕地立起一巴掌，捂住刘宇的脸，“我可不愿意再安慰你。”

刘宇恼羞成怒：“闭嘴！”

·

最后，陈依依跟A大保送无缘，这无异于劈中她的一道雷，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妈，算了吧。”她低着头，都没有抬头看她妈的脸。

岑姗往陈依依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文不对题地说：“你多吃一点，虽然说女孩子不能太胖，要保持身材，可是你现在是关键时期，健康比外表更重要，一定要保证自己的营养。”

说完，服务员把最后一道青菜端上来，说：“您这一桌的菜已经上齐，请慢用。”

陈依依等服务员离开，才说：“妈，我说算了，我会靠自己考上A大的，你别忙了。”

直到这个时候，岑姗才皱起眉，瞪了她一眼，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你不用管，妈妈会去想办法，你就负责好好学习就行。”

陈依依的眼泪流出来，说：“昨天我听到你和爸爸吵架了。”

因为岑姗打算拿钱去砸陈依依名额，保守估计需要五百万，陈依依爸爸对此很有意见。

“哪有像你这样堂而皇之去买名额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昨天晚上，陈依依听到她爸爸是这么说的。

岑姗宛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身体直到这个时候才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眉眼迅速柔软了两分。

“依依，你不用管你爸爸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岑姗说，“只有你最重要，他不愿意出这笔钱，没事，妈妈这些年存了一笔，值得的，只要能够办成，都值得。”

“可是，我不想啊。”陈依依摇头，一双眼睛甚至有了些空洞的神情，“妈，你不相信我吗？我说了，我能够靠自己考上A大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铤而走险做这种事，我不想你出事。”

陈依依一双眼泛红又含泪，难受地看着岑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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