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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3 海啸(3)
93、
谢宜没有评价。
周缃不满意,俯身直视他,直到青年慢吞吞流露滞后的惊讶,她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终于感到隐秘的快/感,眼眶与下巴的弧度彼此衬托彰显强势和旺盛的控制欲。
这一周发生了太多不正常的事,概括起来则无非生离死别。
于是再离奇的真相也显得平淡寻常,不须格外问为什么。
抱着星陛宁,谢宜明明体温在下降,相信明天究竟会是温暖乃至于炎热的。
[叮、叮、咚——叮。]
[机体受损,自我修复中,请勿切断电源。]
周缃瞥了一眼护目镜左下角的时间,“可惜我们谁也没有猜到真相是这样。抓捕季昕和回收冰块的计划失败了。南极也因为空难引发的一系列社会效应,从此拒绝非官方人员的进入。
“有很多年,我们和这里的基地失去联系,或者非常艰难地做一点点实验而已。
“我那时在家,听到长时间将不能再去南极的消息,气得多说了两句继周,他跑出去找同学玩,然后……被车撞了。医生请我签字的时候,我恨不得替继周去死,你明白吗。
“这不怪司机,不怪继周,不怪我,是你的错,是你妈季昕的错呀。”
谢宜望着导师高高突起的颧骨和殷红的两颊,口齿发涩,整个人笼罩在其阴影下。
他低声说:
“不。您在推卸责任。”
“哼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不得不进行的空难,没有谢氏对南极署的施压,一切因果都有源头——我的儿子不会死。”周缃顿了顿,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指甲死死扣住手心的皮手套。
谢宜正欲反驳,忽然干脆地沉默,只是忍痛让星陛宁躺下来枕着自己的大腿。
朱比尔宝石胸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熠熠闪烁。
整个基地静悄悄的,助手们崩溃疯狂的喊叫像摇曳的树枝,织成一张细密得喘不过气的网。
周缃鼻孔翕动,反复呼吸调整心态,似笑非笑地说:
“你爷爷没有抚养你,他把你送到外公家,这对我们来说,倒方便不少。
“小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幼儿园的时候,我去看过你,真的,我问你‘爸爸妈妈呢’,你回答我‘我一定要有爸爸妈妈么’,你记得吗?我颇为惊讶。你应该不记得了。你走路都不看人,这不好的,不礼貌,会错过很多东西。
“你和季昕长得那么像,而谢饶是普通人,于是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选择放过你。季昕是纯血,可她是那种比杂种还没用的纯血,我以为你是她的儿子,所以我甚至想补偿你。”
补偿?
谢宜心生寒意。
“对,我一直在关注你,四年前你给我发邮件,我想这是我们的缘分,立刻同意了,然后才接受潭大的返聘邀请。否则你师兄小卫的博士学位还得推迟一年,先挂到别的教授名下去呀。
“你表现得太正常!我早该想到的!你爷爷为什么不愿意抚养你——因为你不像个新生儿!
“哦?你已经知道了?不,不,不是那么简单,你说的对,你爷爷骗了你。这里面很好讲通……季昕肚子里的婴儿在来南极的路上流掉了,或者刚出生就死了。她用两只医用钳和几瓶酒精伪装临盆现场,成功骗过刚失去儿子的我。
“为了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你爷爷也出了一份力。他是怎么想的呢。他许是很少见的极端偏心的父亲,我做过父母,唔……多少明白他的想法。”
谢宜的思绪有些混乱。
枕着他的大腿的男人的睫毛动了动,额头俱是冷汗。
“至于你为什么和季昕相像……这两天我有一个假设:季昕其实没有找到半神的遗物,她离开海船逃难的时候手里是有冰块的,而逃生舱坠毁后冰块不见了——我想她和谢饶一人分一半基因给你,我是说、你的身体里有‘父母’的馈赠。你既一定是他们的儿子,又根本不是。
“要知道,喀哲最初是没有形态的。对你们来说,肉体只是一种半神后天赋予的限制、诅咒。”
周缃翘起嘴角,大大方方凑近查看青年的神情,希望看到有趣的反应。
自然是没有。
她将谢宜视作半个儿子,实是因为谢宜见证了她的决心——正式放弃家庭、踏上为科学奉献终生的道路;又因为谢宜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单纯地将她视作博士生导师,恭敬有余。
哈,哈哈。
一只混迹于人群的怪物,居然会那样合适,像人类一样收获友谊和爱情,奢望“普通”!
谢宜失血过多,眼前无数飞舞放大的黑点,“……当初请我来南极,是为了——”
“我想让你加入我的团队,真的,如果不是发现你根本不是季昕的亲生儿子,我绝对会让你活着回国……只是命运冥冥之中站在我这边,我突然想、星陛宁和你一起来,也有意思:他毕竟是星氏的最后一代,一个微不足道的废物。这个决定如今看来,正确的不能再正确!”
其实哪怕谢宜不问剩下的半个故事,周缃也会忍不住当着本人的面全部说出来。
看着学生所有的常识一点点被击垮、被颠覆,继而剥夺对方的生命……
她能真正感到幸福和快乐。
她不为人理解的理想,作为母亲多年游走于地狱边缘的灰暗人生啊,统统得到慰藉与补偿。
周缃挑高眉峰,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倏地察觉到什么,推开谢宜,揪起星陛宁的衣领。
七根消止剂,他怎么可能——
周缃不敢置信,面带警惕一把将星陛宁扔到地上。
星陛宁吐出一口血,头晕目眩,眼睛有几千根针在扎似的,刺痛无比,泪满眼眶睁不开。
白亮的实验室消毒灯照出他毛绒绒瑟缩成一小团的影子。
他醒了,他知道情况紧急,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单是为抵抗消止剂的作用就弱小得不堪一击。
比站在甲板上眼睁睁看着谢宜离开还要无力。
“周缃!”谢宜胸腔起伏,压低声线逐字逐句冷声说:“……周老师,你别动他。请你。”
“请我?”周缃渐渐缓过神,见星陛宁动弹不得,稍稍放松机械服里僵硬的手腕,“我说过的,你不该保护他。你愈是想救他,我愈想杀了他——小谢,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对拥有的东西不怎么在意,最终什么也得不到,我也不许你得到!我的儿子们,你的恋人,两者应该获得一样的结局。你要代替季昕体验我的痛苦,接受我的报复,补偿我的遗憾!”
谢宜抬眸看向一身红装的周缃,毫无惧色。
他的衣服上沾满星陛宁的血,双手手指鲜血淋漓、看不出指甲原来的形状。
周缃轻笑一声,接受年轻人的挑衅,走了两步、坦然地宣告两只怪物既定的死讯:
“我决定了。星陛宁比你危险,既然他醒着,我会先解剖他,再解剖你。你们会是我的‘杰作’!”
[叮、叮、咚——叮。]
[修复完成。程序重启中,请稍等。]
机械音兀地打破原本的节奏,周缃一噎,眼神变得危险三分。
谢宜瞥了一眼高空中的伽马机,困难地捡起朱比尔胸针。
亮晶晶的宝石和血泊让他意外地想起一些忘却多年的记忆……
红黑相间的壁画填充整个地下洞穴。
小腹高高隆起的季昕握着他,失望地回头,“阿饶,没用。祂已经不在了。”
画面一转。
船舱剧烈抖动。
季昕捧着他,心跳得很快,四处找谢饶,脸色憔悴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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