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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去的氛围比来时热闹许多,吴蔚然照旧主动搭话,程郁对他的态度热情了许多。吴蔚然做的是揣摩人心的领导,体察出程郁态度的转变,反倒觉得有趣。
像吴蔚然这样的人,向来是旁人痴缠他、崇拜他、赞许他,不喜欢他的人至多是不理会他,像程郁这样跟他吵架,明摆着厌恶他的行为,还直言不讳讲明的,吴蔚然还没见识过。人总是有反叛意识,况且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总要想法子缓和关系,现如今同他在冷风里走一趟就能有这等效果,吴蔚然心情也好,与程郁聊天的态度就更好了。
生活区的路灯不是很亮,在路上投射出昏黄的一片影子,沿途绿化带里的树枝都光秃秃的,树叶早就落光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软垫。程郁伸手在低矮的灌木上拂过,口袋里的零件碰撞,叮当直响。
“我之前看你的模样,这么年轻,没想过你是搞机床的。”吴蔚然说。
程郁低头笑了:“我上的中专,学的就是这个,不光有我这样的在学,我们班还有女生呢。”
他说话时模样很稚嫩,提到班上同学也很兴奋,看起来脱离校园不久。吴蔚然在心里算了好半天,最后问他:“那你现在也就十七八岁吧。”
程郁又笑,“我二十啦!不像吗?”
问这话时程郁抬起头望着吴蔚然,路灯下他的模样很鲜活,眉眼都被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边,显得人毛茸茸的。吴蔚然盯着他看,这才发现他是天生的微笑唇,不论何时唇角总是上扬的,笑意温和柔软,唯有眼角处又一颗泪痣,显得多情而缱绻。
他是既适合微笑又适合落泪的相貌,多看两眼,心思就跟着飘了。
“不像。”吴蔚然如实地说。“看起来年纪太小了,面孔生嫩,人也脆生。”
程郁扬眉,问他:“说我面孔生嫩就算了,脆生是什么意思?”
吴蔚然心想,还能有什么意思,可不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口中自然不能这样戏弄程郁,老实道:“是说你长得水灵,胶原蛋白丰富。”
程郁扬起的眉毛又落回来,笑着道:“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几岁,这么老气横秋。”
吴蔚然连忙自我介绍:“我二十五岁。”
“那果然是没比我大几岁。”程郁说。
新年将至,云城依然没有下雪,路上干燥,天气干冷,唯有程郁的眼睛湿漉漉的,柔软,带着年轻人的鲜活气息。
吴蔚然还想再多问问程郁的事情,想开口的时候猛然醒悟过来,他对程郁的兴趣过分浓厚了,对程郁状况的好奇与打探也超出一般想要了解的范畴。这一般不像是吴蔚然会做的事情,他习惯于沉默地观察一个人,等待对方主动向他开口,随时占领主动权。
能做领导的人,掌控欲强烈,胜负欲更强烈,吴蔚然年纪轻轻,雄心勃勃,这等心态只会更胜。他及时刹车,警醒自己万万不能在程郁身上翻车。
撇开个人情况的话题,吴蔚然很聪明地和程郁聊了聊云城的天气,又说了几句食堂的坏话,便走到了宿舍楼下。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吴蔚然把钢管立在墙边,对程郁说:“接下来是不是得靠你了,技术上的事儿我不怎么懂。”
程郁走上前比划几下,说:“其实我也不怎么懂,不过安个晾衣杆的事儿好像和技术也没关系,照葫芦画瓢吧。”
吴蔚然给程郁打下手,程郁站在椅子上砰砰砰地装钉,装好晾衣杆以后,程郁满意地点了点头。
吴蔚然让他去洗手,程郁哼着歌便去了,看来装好晾衣杆让他心情大好,成就感倍增。
他们出门时程郁走得急迫,自己的房间没有关灯,吴蔚然向他的房间投去一眼,床铺比过往抻得整整齐齐的样子乱了不少,吴蔚然又想起程郁睡着时的模样,和现在哼着曲的程郁判若两人。
程郁已知的部分像扁平的透明人,一眼就能看穿,而那些很偶尔才会流露出的未知的部分,反而更让吴蔚然好奇。程郁和他过往见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简单而复杂,单纯又忧郁,远看会觉得乏味平淡,唯有靠近了,才能被那种浅淡的滋味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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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时李一波翻看他车床上的记录本,瞧见程郁的名字,便问他怎么晚上又来了工房。程郁如实告诉李一波,李一波便笑他,看着年纪小,倒是什么活儿都敢上手。
“螺丝怎么钉的?给我说说。”李一波点了根烟,跟程郁并排坐着,问他。
工房里依然只有他们两人,离上班还有一会儿,他们刚刚合作打扫完卫生,程郁给工房的地上洒了水,现在有湿漉漉的尘土味。
“用膨胀螺丝,我在您工具盒里找了几个。”程郁说。
“下回再有什么要装的就跟我说,我跟你一起。”李一波闻言拍拍程郁的肩,说:“咱们车间别的事帮不上什么忙,家里的东西有个什么问题修一修还是不成问题。”
两人坐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到车间,没一会儿孟瑞也来了,她今日仍然穿着粗跟短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下车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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