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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吴蔚然说的没错,没过几天程郁就听到流言,说冯广树因为年前翘班的事被领导发现,再联系到他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工作表现,所以给了他调任的决定。
全厂上下翘班的人绝不止冯广树一个,厂里到了淡季就没什么活儿,有近一半的人都会做点私活,一般人把活带到车间来干,胆子大的人会直接翘班去外面干。厂里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云城不算大,整个云城的人情世故往来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没必要放大。
冯广树年前在家准备年货,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年节底下常有人这么做,最夸张的时候,还有人把烤架和卤锅摆在工厂生产区的院子里,大家现做现吃,后来还是被市里的消防大队发现了这事,明令禁止了这种行为,这才把厂里的风气给刹住。
可坏就坏在冯广树翘班的那天机床车间在加工车间闹了那一场,还让厂里领导在海源的赵铭译面前丢了好大一个人,这样的事,最终都落在了翘班没来上班的冯广树头上。厂里领导念在赵铭译的面子上不好处理涉事人员,但不处理一个人,自己的心头火又实在难消,冯广树既是牺牲品,说起来却也不冤。
程郁和吴蔚然聊起这事,都觉得冯主任,现在应该是冯副科没这个命,原本安安稳稳在机床车间混到退休也就罢了,现在出了这事,原料科的饭碗可是最难端的。
程郁问吴蔚然:“都说原料科难混,到底是为什么难混,总得有个缘由吧。”
吴蔚然在脑海里仔细地搜寻了一会儿,然后老实地回答他:“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去问问。”
程郁笑起来,说:“你来厂里的时间比我还晚一点,平时听你说厂里这些事情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恶补厂里的历史,什么都知道呢。”
吴蔚然也笑:“你把我想得也太神通广大了,我这都是听我们办公室的孙姐说的,她经常在办公室跟我说厂里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我看整个厂里,没有比她消息更灵通的人了。”
于是程郁便同他开起玩笑,说:“那孙姐这样就很适合你们宣传工作,你们宣传科不就是需要会宣传能宣传的人吗?”
程郁开玩笑的时候眼睛眯着,不论旁人有没有体会到这个玩笑里的好笑之处,程郁自己的表情首先看起来就非常享受。吴蔚然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像一只满足的小动物。有点像小猫,很软很娇的样子,又有点像小狗,仰着脖子等人夸赞。
吴蔚然也跟程郁开玩笑,说:“是吗,那你适合做宣传吗?让你们车间每个月交一篇稿,程郁,你可一篇都没有交给我。”
见吴蔚然提到这个话题,程郁落荒而逃,连忙躲进自己房间,说:“好了好了,该睡午觉了,下午起来还得上班呢。”
下午去上班的时候吴蔚然惦记着程郁的问题,就趁着孙姐在办公室的时候问起孙姐,孙姐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上,非得把前世今生都给吴蔚然说清楚不可,话头是吴蔚然先挑起来的,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坐着听孙姐说话。
“以前呢,原料科是咱们车间最风光的部门,我们这个厂规模大,工业区里好几家工厂都是在调整生产结构的时候从我们厂里分出去的,你想想,周边这几家工厂都是做食品的,原料科是个利润多大的部门,当年人人都抢着往里钻。后来几轮改革,原料科还是很吃香,为什么呢,因为原料科还能时不时出差,去外面收购原材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分老人新人,每个人都有机会,拿着公款在外边,说是出差,谁不知道还能附带着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当年这种肥差说是馋的人流口水也不夸张。”
孙姐说到这里,问吴蔚然:“你知道他们当年都去过什么地方吗,十年前吧,很多人到了现在连大城市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原料科的人当年就能去咱们当初想都没想过的大城市、沿海城市,还带回来新鲜的手机,外国巧克力,漂亮的裙子,真是羡慕死人了。”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成现在这样了?”吴蔚然问孙姐。
从孙姐的叙述里,原料科的衰落其实早已有迹可循,油水如此丰厚的部门,内里当然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又见不得光的交易。原本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代一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后来厂里改制,原料科的业务被下辖的原料车间分拣车间等几个车间分流,原料科原本外出拓展市场的业务也被销售科顶替,但原料科当年仍是厂里举足轻重的元老级部门,虽然职权被削弱,能捞得着的油水也显见少了许多,但仍然是普通车间艳羡的对象。
直到当时原料科的科长夫人站出来实名举报科长贪污受贿还在外边养女人,孙姐说起这事仍然唏嘘,她靠在椅背上,慨叹道:“小吴啊,你可能不能明白,这个命数的事情真的说不好,巧合多了堆在一起,都没法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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