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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脚刚天花乱坠地把人忽悠一顿, 后脚就开始供给不足大脑缺氧, 这半大残废的战斗力也真是没谁了,江裴遗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认命地叹气道:“沙发边上坐着去, 我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
“不,”林匪石从后懒懒抱着他, 跟江裴遗一起往前迈左右脚, 双面胶似的粘着他进了厨房, 贴在他耳边说:“就刚才那一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别担心。”
江裴遗在厨房忙忙碌碌,林匪石就在他旁边碍手碍脚。
林匪石可能有什么毛病, 皮肤饥渴症似的,一时碰不着江裴遗就难受,睁眼就把自己贴到他身上, 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碍事, 直接导致江裴遗对林匪石的感情常常很复杂——粘人的时候是真烦人, 恨不能把他找个花盆栽进去,分别的时候也是真的思念,每日每夜都想出现在他面前。
江裴遗给他泡了一杯蜂蜜牛奶, 好不容易把这粘人精赶到客厅去了, 这时门铃响了,林匪石端着牛奶去开门,来的是一个退役老军医, 前几天就是他给林匪石取的子弹,医术相当高明,这人带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军人特有的挺拔、庄重与严肃,脸上刻着很深的法令纹,浓眉大眼,活似庙里供着的祖师爷,把林匪石吓的都不敢抖毛了,老老实实地戳在原地,试探着开口:“……前辈?”
老军医看了林匪石一眼,面不改色地说:“裴遗打电话让我来,又是哪个娃娃受伤了?”
林匪石原地挺直了八百年没直过一次的腰,人模狗样地指了指卧室,一板一眼地说:“屋里那个。”
老军医点了点头,习惯性地把手里的医疗箱往旁边的人——也就是林匪石的手里一卸,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响,医疗箱稀里哗啦地整个砸到了地上,林匪石和老军医一起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林匪石:“………”他要怎么跟前辈解释他就是单纯地一只手没接住而不是废物地连个小破箱子都拿不起来?
江裴遗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来,一看这俩人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单膝蹲下将医疗箱收拢起来,拎在手里道:“他肩上有伤,有什么事让我来吧。”
林匪石倔强地证明自己:“让我来,我可以!”
说完他将医疗箱从江裴遗手里夺了过来,脚步铿锵有力地向卧室里走去。
江裴遗哭笑不得地跟着他走进去:“……喂!小心一点!”
这人什么时候有这么脆弱的脸皮了?
老军医皱了皱鼻子,总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臭味。
卧室里,贺华庭闭着眼躺在床上,他的左手和右脚被手铐固定在床角,整个人基本上哪儿都动不了,听到林匪石的脚步声,他抬起一点眼皮,眼珠转了转,向外看了一眼。
老军医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看到“病号”手上的手铐,不由奇怪道:“这怎么还铐上了?你们两个小孩搞什么呢?”结果下一秒他又看到贺华庭的脸,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转头对比了一下林匪石,惊疑不定地问:“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林匪石坐在旁边摸了一下鼻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虽然老军医是可以信得过的前辈,嘴巴也相当严实,不会泄露这个惊人的秘密,但是这件事如果要解释起来太错综复杂了,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地承认算了。
老军医察言观色,知道林匪石没说实话,哪有把亲兄弟铐在床上的?但是也没多问,他已经退隐江湖很多年了,后辈们翻云覆雨的热闹他也不想插手。
老军医伸手探了一下贺华庭的肋骨,从第一条顺次渐渐往下摸,动作可能稍微有些力道,贺华庭的脸上瞬间就浮起了痛苦的神色。
“除了右边三四条肋骨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问题,下手的人恐怕是个老手,”顿了一下,老军医严肃道:“再重一道力恐怕就直接断了。”
江裴遗:“………”
“情况不算太严重,上两道固定带就行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带他去医院拍个片子,我摸骨也不是一定准。”老中医道:“起码先静养一个月吧,否则可能会移位。”
………
贺华庭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特意找人过来给他治病,毕竟他现在活着的意义就只是一张嘴,能喘气会说话就行了,而且他和林匪石同时出现,太暴露身份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老中医从医疗箱里拿出固定带,使唤江裴遗:“给他手铐解开,把他扶起来坐在床上。”
江裴遗用钥匙开了手铐,贺华庭一个人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从老军医的角度自上而下地看过去,这人的脸跟林匪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即便是双胞胎兄弟,由于遗传基因、自身体质、饮食爱好等差异,也不会长的全然相似,可眼前这个男人跟林匪石实在是一张脸揭下来的,贴了一张假皮似的,像的几乎有些令人悚然。
只不过林匪石一眼看着就轻佻散漫,像飘在天上的云,而这人的眉眼与目光都过于黑暗阴沉了,是地下浑浊的淤泥。
老军医一时摸不着头脑,收起信马由缰的心思:“我开始了。”
贺华庭没说话。
江裴遗跟老军医一左一右在床边给贺华庭固定伤处,林匪石也帮不上什么忙,无聊地坐在地上玩手机。
老军医不知道贺华庭的身份,对他保持中立态度,上完固定带,他看到贺华庭感到痛苦但又隐忍不做声的模样,不由开口赞赏道:“小伙子比林匪石强,他跟小姑娘似的娇气,麻醉取个子弹都得哼唧半天。”
林匪石:“…………”他就在墙角当个独自美丽的花瓶都能被cue??
“这样就行了,”老军医道:“我看这孩子也挺安静的,没事就别铐着人家了,心理容易得病,可以小心点下床走动,但是一定不能剧烈运动。”
江裴遗道:“好的,麻烦您过来这一趟了。”
老军医收拾医疗箱打算告辞走人,江裴遗把他送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前辈,今天的事希望您不要告诉任何人。”
老军医点了点头,点到为止地说:“我知道。你们几个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我看那小子像是个‘人造人’——都走到这一步了,肯定是不容乐观的情况吧,祝你们好运。”
江裴遗的鼻翼鼓动了一下:“好的,谢谢您。”
.
卧室里的贺华庭听到他们两个出门了,缓缓抬起头,转眼看着捧着手机坐在墙角的林匪石。
林匪石收到他并不友善的目光,后脊梁骨下意识一机灵,忽然意识到他在跟一个“危险分子”独处,脑子里开始思考贺华庭扯断脚上的手铐一拳头打倒他然后跳窗而逃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还是想不通,”贺华庭毫无征兆地开口了,他用一种很危险的语调轻轻道:“林匪石,你为什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我们经历过同样的一场大火,都死而复生过一次,都度过了漫长的三年,而我的付出并不比你缺什么,为什么你能在我面前洋洋得意,”贺华庭略讥讽道:“难道就是因为邪不压正吗?因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林匪石想了想,心平气和地道:“首先,付出并不一定就有回报,否则这个世界就是‘拼拼怪’的天下了,虽然这么说很让人寒心,但是农民工辛辛苦苦一年赚来的钱,可能都比不上成功人士的一场饭局带来的零头,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没有什么可比性,也说不上幸与不幸。第二个,做事呢,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前面二者我们是相同的,可‘人合’并不眷顾你——翻译过来就是我身边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但是你没有,所以我的赢面本来就比你大一些,输了也是情理之中。”
林匪石正说到这句话,江裴遗就进来了,眉梢不易察觉地往上挑了一下。他不打算再把人的手铐起来了,贺华庭好像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否则刚才挟持林匪石孤注一掷也不是没有机会。
林匪石看见他进来,往江裴遗那边挪了一下,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腿上,又真情实意道:“我是说认真的,我现在就可以代表组织做出决定,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以前做的事就从此既往不咎,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贺华庭没吭声——他跟林匪石怎么说也认识了三年,知道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尿性,这时候他说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可信不信是一回事,触动不触动又是另外一回事,贺华庭曾经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他的继父面目狰狞地掐着他的脖子,血淋淋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转眼间又变成了一堆零碎的血肉,让贺华庭醒来时难以控制地遍体生寒。
他刚才说了谎,其实他早就已经忘记当时杀人是什么感觉了,他对那天晚上的记忆只有鲜红的血滴落在他手上,温热滚烫……后来也只有梦魇无时无刻不在缠着他,像是永生永世如蛆跗骨的毒咒。
戴罪之人,就不去凑阳光下的热闹了吧。
林匪石撑着地起身站起来,并排跟他坐到了床上,“咱们两个病号就不要搞那些剑拔弩张的东西了,都是残疾人,友好一点不行吗?”
——贺华庭简直要被他烦死了,恨不能林匪石离他越远越好。
“我感觉你应该也对我没有太大敌意吧,这三年跟你相处,平时我们说话聊天,我觉得你应该是挺喜欢我的。”林匪石感叹道:“华庭,你也对我笑过啊,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
贺华庭冷笑了一声,近乎尖锐地说:“我讨厌你。”
“林匪石,你懂什么?你这种天之骄子懂什么?!”贺华庭仿佛用咄咄逼人来掩饰那股令人绝望的悲意,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可以一路平步青云,得到南风的生死相许,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就要孤零零地当一只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老鼠?”
“华庭,你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没有人认为你是阴沟里的老鼠,从来就没有人这样想过,只是你的良心在谴责贬低自己而已,就算是我,现在也想要拉你上岸。你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你要走哪条路,不论后果、落子无悔——‘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难道你就要这样被命运打败了吗?”林匪石轻轻道:“……你不是也不甘心吗?”
贺华庭的牙齿不住轻颤。
“不要被过往束缚了,只要你愿意,你的思想就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够干涉你的决定。”林匪石乘胜追击道:“监狱里的那些坏人不也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你觉得你是阴沟里的老鼠,是因为‘负罪感’,而没有良知的人是不会有负罪感的。”
“华庭,我期待跟你并肩作战的那一天——所以你愿意对我交付后背吗?”
林匪石总是能将平淡普通的话语说的充满诱惑,他本身就像一个海妖塞壬,让人不自觉地痴迷靠近,为他神魂颠倒。
藏在暗处又向往光明的人,有谁会不为林匪石心动呢?
房间里安静地针落可闻,谁都没有说话,许久,贺华庭才“解冻”了似的蠕动了一下嘴唇,睫毛颤了颤,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跟舒子瀚约定过,今天会跟他联系。”
听到这句晴天霹雳般的话,林匪石和江裴遗同时一震,下意识地去看墙壁上的挂钟——
现在赫然是十一点五十了!距离明天只有短短十分钟的时间!
贺华庭对江裴遗下手,肯定是经过舒子瀚的同意的,而且要给他一个成功与否的结果——也就是说舒子瀚此时此刻正在等贺华庭的一个答案!
林匪石的汗毛一下就炸起来了。
江裴遗一定不能死,因为死了也要“见尸”,他们根本拿不出一具尸体用来瞒天过海,而且那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能够在地面上活动了,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可是该怎么跟舒子瀚解释?
贺华庭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手机给我。”
林匪石和江裴遗第一时间都没动弹——他们不确定贺华庭会对舒子瀚说什么,一旦打通了这个电话,除非贺华庭找了一个□□无缝的理由,足以说服舒子瀚让江裴遗“活”在世上,否则……
而且贺华庭到底会不会配合他们也不一定,万一他给舒子瀚打电话是为了通风报信呢?到时候拦都拦不住。
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林匪石代替贺华庭打这个电话,他们的声线非常相似,只听声音根本听不出什么……可他们又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暗语”,万一开口就露馅了,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重的压力有若实质般当头砸了下来。
林匪石平生酷爱豪赌,以前他嚣张狂妄地赌自己的命,现在他赌自己的判断与眼光——
他拿过桌子上的手机,想都没想递到了贺华庭的手边,诚恳地说:“华庭……我相信你。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
即便知道林匪石是在以退为进地跟他耍心机,贺华庭还是舒了一口气,心脏似乎被某种滚烫而柔软的液体充盈了,他哑声说:“不用。”
……如果林匪石愿意这样相信他,那么是不是……
贺华庭单手指纹开锁,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又熟练地转接了两次,才响起了“嘟嘟”的通话声。
林匪石和江裴遗在一旁屏息凝神地听着。
三声过后,舒子瀚接通电话,“华庭?这么晚才联系我,是事情不顺利吗?”
“嗯,”贺华庭低低地应了一声,说:“没有成功。江裴遗粘林匪石太紧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林匪石:“………”
这绝对是江裴遗被编排的最离谱的一次。
舒子瀚想了想,道:“你不方便下手那倒也没关系,反正南风一个人在重光市,再有本事也不过单枪匹马而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件事我来处理吧。”
贺华庭道:“好的,您还有其他指示吗?”
舒子瀚随口问:“江裴遗没有怀疑你吗?”
“我不太确定,”贺华庭喉结滚了滚,第一次在舒子瀚面前撒谎,他手心里已经都是冷汗了,“我不知道他对林匪石了解到什么程度,但是我感觉他是没有起疑的,我们平日里聊天很少聊以前的事,他提起的旧事我也基本上全都知道。”
舒子瀚道:“江裴遗不能久留,他活的时间越长,你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是,您安排就好。”
“对了,华庭啊,你要小心一点,半个月了,我们还是没有在凤凰山下找到林匪石的尸体。”舒子瀚轻轻道:“我怕他不肯轻易瞑目啊。”
贺华庭冷冷地“哼”了一声:“凤凰山下枝繁叶茂,说不定那姓林的是挂在哪条树枝上晒成干了。”
舒子瀚没接话,只是道:“十天后再跟我联系。”
………
贺华庭把手机放到一边,看了江裴遗一眼,意味不明地说:“江队,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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