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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清若雪兮一而终 （四）
肉眼不可见的屏障充斥着房间，沈无筝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从对方坐下到斟茶到递过来都没有说话。
“放轻松，”云纵并没有把那狐狸面具拿下来，把茶放到沈无筝面前道：“我这次不会做什么的。”
“……”
“呵呵……”看着沈无筝拘谨的样子，云纵就像包容孩子的长辈一样纵容地摇摇头：“我真的只是来看看。”
“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纵做出了一个微微吃惊的表情，随即叹息：“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嘛，那样我会很难过的。我这次……”说着他顿了下来。
卧槽！能不能特么把话一次性说完！
沈无筝差点就一脚上去，但看着对方风轻云淡的气场，把脚默默收了回来。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看看你。”
云纵周身气势陡然一转，透过面具露出的双眼瞬间充血，起身一把扼住沈无筝的脖子，离后者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
“看看你为什么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让他这么牵挂。”
沈无筝毫无防备地就被人用力掐住，大力咳嗽起来，脸色逐渐涨红，抓住对方死死扣住的手，掰不开。
“咳咳咳……你……你是不是……咳咳，疯了！”
云纵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疯了！”
（杀了他吧，对，就这样……）
（用力地握住他的脖子，你看，多美丽的表情……）
（所有阻挡你的，都注定了消失……）
（我们，把他一起夺回来好不好……？）
（来吧，我们一起……你会成功的，他只有你一个……）
（呐，答应吧，不要挣扎了，杀了他……）
（杀了他……）
窒息之感犹如扑面而来的潮水，包围，入侵，浸透。沈无筝脑海里又出现那吵嚷的声音，这次的带上了更多的诱惑，就像引诱人一步步堕落到黑暗的恶魔，一下一下直击心扉。
这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我能听得见？！
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该怎么办，陆七怎么办……
！！
对啊！陆七！陆七还在楼下等我！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闭嘴！！”
吼声使得结界都颤了颤。
沈无筝原本的动作一怔，因为这句怒吼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
云纵。
“吵死了！全部给本尊闭嘴！”
云纵紧闭上眼睛，手艰难地撤开沈无筝的喉咙，随后全身的气息暴动，房间里的空气突然稀薄，肉眼可见的透明气团涌动在屋顶，阴沉地就仿佛是压下的乌云。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他————！）
孟芾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到大脑，沈无筝从未听到过她这样的语气，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但话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伴随着脑海中那吵嚷的声音瞬间停下，空气波动恢复正常。
“啊……”云纵敛好了所有暴动的气息，后退了几步缓缓吐了口气，随后才恢复了最初的笑容：“就算是我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他捏住面具的一角，掀开。
沈无筝在看到他的长相时就想被施了定身咒，浑身上下就算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不论是眼睛，鼻子，嘴巴……
一模一样。
和沈无筝的本体一模一样。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长相相同，性格也可以相同，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只看得到你呢？”
云纵轻声说着，垂着眸伤感的模样。
“明明我比你爱他啊。可是为什么呢……”
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云纵的话越来越轻，沈无筝依旧无法动弹，疑惑震惊迷茫侵入大脑，他都快觉得是不是对面的人才是自己。
不过这样的错觉立刻就被他甩开，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隐隐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激烈的深刻的炽热的——
爱。
“云纵，”沈无筝停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撇开看着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瞬间露出笑意的怪异感觉，坦然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他是谁，我也从来不知道有人只是看得到我。我没有以前的记忆，就像被人抛弃一样，没有亲人也不懂感情。
你能够这样对一个人我真的觉得羡慕，因为……从前的我连什么是高兴，生气，痛苦，愁闷都不知道。
但是还好，现在的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么一点微弱的情感了，可我还是不懂你的说的那些。”
似乎是对手无敌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那种奇怪莫名的熟悉感，沈无筝把一般都藏在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云纵也难得没有打断。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你要问为什么的话，可能得原因只有一个。”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那个陪他度过几个世界的人——那个现在正在楼下等他的人，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因为那是我，仅此而已。”
云纵听到此，身体震了一下，盯着他的双眼，半天才发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
对于对方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嘲讽的笑声，沈无筝突然想念起了冥域的那些人。
相比之下他们都太正常了好吗！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沈无筝暗中叹了口气，他觉得可能对方把他认错或者这之间有什么误会，不然就他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了百世也没有出现过其他事，如此状况到现在才发生实在是说不过去。
看着他收起笑坐了下来，沈无筝才又重新坐到他对面，添茶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就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问话，没有畏惧没有愤怒，让云纵惊讶了一下。
“神主，就是掌控一切的神……大概。”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除了云纵自己并没有人听见。
神主么，那就怪不得他会感到害怕了。
听到此沈无筝反而放松了，他也曾听老头说过，神主就是那种动动念头就能让你灰飞烟灭的角儿，现在既然他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就说明他现在好歹没有生命危险。
“当神主，很累的吧？”
这样子的身份，背负的东西肯定很多，就算权利大地位高，也身不由己。
这种像是被枷锁束缚的感觉沈无筝似乎能够明白，因为他自己也像是这样，他的记忆在没有找回来之前永远都是枷锁。
对方没有动静。
当沈无筝斟好茶，正奇怪着云纵还没说话回答他的时候，他抬头就看见了云纵一闪而过的震惊表情。虽然立刻就敛去，可他还是清楚地看见了。
“你这是怜悯？你可别忘了我们不是朋友，对于敌人之间……怜悯是唯一罪无可恕的哦。”
“我知道。”沈无筝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因对方危险的话而快速起来的心跳，随后把话题转回了最初：“你果然还是想对这个世界做什么的，对吧。”
“你怎么还是觉得我要做什么呢。”云纵托着下巴微笑道：“我真的，不想做什么。”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做了什么过分事的话，你也可以抱着不想的心理然后摧毁这个世界。”
“哎，该说你聪明好还是笨好？”
“或许是笨吧。”
“总之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也不愿意见到，毕竟我所掌管的子世界还是要完全才让人放心。所以……”云纵笑意更深：“你们都要乖乖的才好。”
说完，还没等沈无筝开口，云纵又把面具戴了回去，起身：
“今日同沁箫公子相谈甚欢，还望改日公子能到皇宫做客，与纵再叙一二。”
结界在沈无筝眼中一点点消失，他知道这次谈话终于结束了，松了口气后起身作揖，礼仪大方恰到好处：
“贱民惶恐，恭送大皇子。”
云纵离开之后，沈无筝跌回椅子里，才感到双腿发软。
（孟芾，神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跟了我这么久的人，我现在需要答案。）
沈无筝现在思绪很乱，总觉得自己和真相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而窗户纸这头的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个……]
（你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可以说……只是……]
“阿筝！”
和孟芾的对话还没有结束，路远突然破门而入。
你的心为我陪葬（二）
就在沈无筝能够慢慢回应起男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一个消息。
[主人要结婚了，对方是一位贵族的女儿。]
“你说过我是你的！”
这一天，沈无筝抓着男人的领子喊到，男人罕见地没有说话。
沈无筝感觉到他的沉默，手慢慢脱离，坐到地上，垂下头。
良久，他笑了起来。
“原来……你所说的只是我是你的，你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哪怕一刻。”他抬起头，惨笑道：“对吧？”
“你别这样。”男人皱着眉头，他也不想去和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结婚，只是这是命令，他唯一没有办法违背的命令。
“既然这样，那我要走，放我走。”
沈无筝表情冷了下来，漠然地说出了他这些时间以来一直不敢说的话。
男人周身空气陡然凝固，下一刻沈无筝就被扔到了床上，男人压在他身上，眼中爆出红色的血丝，语气是近乎疯狂的执着，就像入魔一般。
“你是我的！就算我结婚，你也只能是我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我不可能让你走！”
沈无筝没有反抗，只是淡淡说道：
“那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
这样啊……
这就是……爱啊……
原来这样疯狂的，美好的，温暖的，冰冷的……
就是爱啊……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沈无筝闭上眼，再次睁开，恢复成了乖巧温和的模样：“你下一个月就结婚，是不是要去准备什么？你可以不用担心我，我会想你的，也会乖乖的。你放心，等你忙完再来看我好不好？”
男人眼中的血丝逐渐褪去，他松开禁锢沈无筝的手，在红肿的地方揉了揉，随后在其额头留下一吻：
“不要想再离开我，否则我就算杀了你都一定会把你留在身边。”
沈无筝身体一滞，迟钝地点头。
男人这才起身，为他拉好被子：“睡一会吧，等会有人叫你吃饭。”
“好……”
以后的一个月里，男人来见他的次数并没有少，每天总是要抱着他几个小时之后才离开。
而沈无筝每次都任他动作，一声不吭。他只会在男人离开之后，走到房间里那人监控不到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站上一会，随后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然后再回到床边，坐下，拿出书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
婚礼的当天。
男人接到不知名的通知，说是家里发生了事让他回家。
男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无筝，本想着他要是逃了自己一定找到他以后把他做成世界上最漂亮的装饰放在床头，这样就能和少年永远在一起了。
但是当男人来到房间的时候，心脏突然就像被死死捏住，呼吸艰难。
所有窗帘都被拉上，房间里一片黑暗，但是还是能就凭气息，男人也能知道——
那个为了配少年而特地涂白的房间里都是血。
哪里都是血。
床上，墙上，地上……
缓缓流淌的，已经凝固的，喷溅而出的，交会成一幅极致妖冶的画，残忍而扭曲的画。
香甜而恐怖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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