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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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战士们热烈地喊着节拍,都拿起手电筒照过去,无数道乱晃的手电筒的光就像舞台上旋转的聚光灯,将这里变成了目眩神迷的舞台,将单军笼在一片扫动的光柱之下,这个边塞深山的遥远军营,成了舞台的中心。

狂热的气氛中,单军张狂地抬起下巴眼神下掠,猛地摘了帽子扔下去,战士们哄抢着他的帽子,灯光扫过单军的脸,照亮他被汗水浸湿的帅气面孔,如同反射着最耀眼的日光……

台下,越过重重身影,那个没有人注意到的人远远地在人群之后,目光片刻不离地凝视他,一动不动……?

那晚上变成了一场狂欢,后来战士们一个接一个上去表演,唱歌的吹口琴的打拳的,比以往年三十还要欢腾热闹。接着电视信号终于来了,春晚的歌舞声小品的欢笑声传来,伴着战士们的一片欢呼……

在饭厅的喧闹欢笑声中,单军走了出来,踩着雪地,穿上了厚厚的军大衣。

“连长,你干吗去?”

张新文细心,追出来问。

单军一边戴上雪帽,一边抬头看了看夜空下黑魆魆的索兰山。

“去哨所。”

“什么?这……”张新文惊呆了。

单军回头对他:“叫个人,去开铲雪车。”

他看向冰天雪地中挂着明月的峰顶云端:

“马上上山。”

这大年三十的晚上,单军没忘了,还有一个地方。

在连部,还有会餐,有电视,有节目,有很多的战友。

但是在那儿,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

连云峰哨所。

在这个全国人民都合家团圆举杯欢庆的日子,有多少人想起,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几乎被整个世界遗忘。

单军没忘。

索兰山早已经封山,本来是上不去的,但是好在今年过年前这几天天气好,没有下大雪,年前隔壁的林场因为上山的劳作任务,许多辆铲雪车频繁上下,把上山的道路清了出来,要不然就是想上山也很难。单军之前就探过路了,今夜上山没问题,顺利的话,零点前就能赶到哨所。

张新文也知道,他反对也没用。这个连长的脾气他也知道了,过年最苦是哨所,他在这里几年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上次单军自掏腰包向林场买了那辆铲雪车,张新文急着找一个会开铲雪车的战士送单军上去,就看见了一个身穿长长的军大衣的身影走到了车场里。

“你!过来!”

张新文连忙喊。

那个身影走了过来,黑灯瞎火的,他的头脸都包裹在雪帽里,看不清是谁。

“会开铲雪车吗?”

张新文不知道是哪个战士,但是看他在车场里,应该是个汽车兵。

那人点了点头。

“好,你把车开出来,送连长去哨所!”

张新文不放心,又安排了个干部跟着单军上山,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冰冷的空气里,铲雪车开着大灯上山。车里只有司机和另两个人,单军坐在车后座,不时观察着路况,抬手看表。

一进了山就像远离了人世,山中寂静无声,只有铲雪车的灯照亮前路。开车的汽车兵显然很有经验,一路上并不说话,却对路况非常熟悉,哪里有沟,哪里有坡,哪里积雪较厚,都被他避过,单军坐在这车上,说不出的平稳。

轰轰的声音中,铲雪车一路直奔山顶……

连云峰上,寒风打在外头的铁皮上,呼呼作响。马平川刚换了哨从哨楼上下来,全身都冻僵了,腿几乎都迈不开。

月亮在山巅子上显得又亮又大,格外清冷。四周一片漆黑,伴随着奇形怪状的风声。马平川裹了裹大衣,进了哨所,屋里只有柱子,默默地用铁锨铲着煤送进锅炉。灶台上给留了一碗菜,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已经冷透了。

马平川也没说话,他这么爱说话的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拿起桌上那个已经被摆弄得显得破旧的收音机打开,拉出天线,对着四处的方向拨弄着。

全是电流的杂声,各种频率的杂声,偶尔有模糊的说话声和音乐声,又像被外头的风刮走了似的,连个声音的碎片都没剩下。

电流的噪音让马平川更烦躁起来,把收音机关了丢开。

“马班长,你不吃饭啊,我给你热热。”柱子走过来。

“算了,没胃口。”马平川肚子里是空的,却像已经被冷风填饱了。

“柱子,”马平川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愣,说,“你们家年夜饭几个菜?”

“十来个吧。”柱子一边拖地,一边闷声说。

“都什么菜,报几个我听听。”

柱子还在闷闷地拖着。

“说话呀!哑巴啦?”

“我记不清了。”

柱子声音嗡嗡的,带着发闷的鼻音。

“靠,什么脑子,告诉你,我老家那好吃的可多了,陕西,知道陕西什么最有名不?我就随便说几个,你都得流口水。”

马平川瞪着天花板说。

柱子没接话,又不做声了。

“你怎么又哑巴啦!”马平川彻底烦躁起来:“我命令你说话!这一整个山头,除了上哨的就剩下咱们俩个会喘气的,你再不出声,还有没有活人气了!”

“别说了班长。我不想听了。”柱子那张十八九岁的稚气的脸上,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红色,那是海拔高的山上冻的。苍白的灯光让这个空荡荡的哨所从每个角落窜着寒意,打在柱子比同龄人更加粗糙的皮肤上。

“那你想听什么?”

马平川问。

“我想听炮仗声。”

柱子拄着拖把棍对窗外发了一会儿呆,说。

“嗤……”马平川嗤了一声,“做梦吧,最近的人家也离这儿几十公里,你听个屁的炮仗声!”

“我都快两年没听过了。”

柱子自言自语似的说。

“我快想不起来那响是啥样了。”

马平川不做声了。

他往墙角上一靠,看着外头,听着风从铁皮缝里钻进来的尖锐的声音。

“你才两年,”

马平川喃喃地说,

“我都五年没听过了。”

柱子掀开门帘出去了,马平川不管他出没出去,仍然说着话,好像屋里还有别人听他说话似的。

“你想不起声,我连炮仗长啥样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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