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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温元宇下了早朝，回到了御书房。

近来的皇帝的脾气时好时坏，侍奉皇帝的人都战战兢兢的，怕皇帝怪罪，更怕皇帝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

有句话说得好，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大太监是两朝元老，知道的秘事多，嘴巴也严，他知道温元宇的异常是因为赵水里的离开，却不敢在外人面前多露什么，连带孙振旁敲侧击也不曾撬开他的口。

温元宇对此很是满意，说来大太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会苛刻身边人，即便心情不好也会忍耐。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世间通用的道理。作为明君，赏罚不因一己之私定论，该赏该罚你心中自然有数，如何赏，如何罚，明褒暗贬或是明贬暗褒，事事都应该放在心上，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你的事，还是百姓的事。”赵水里的话他一直都记得。

温元宇原本要走去御书房的脚步忽然一顿，改道去了赵水里曾经住的宫殿。

这座宫殿原本就是盖给那些商讨国事而忘了时间的大臣住的，距离后宫还远着，与女眷不会有见面的机会，距离温元宇的寝宫倒是不远不近。

大太监跟着皇帝改道，猜这个方向应该就是赵水里住过的地方，于是给身后的宫人提个醒，让他们将御书房的奏折送过来。

温元宇在赵水里走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这里一步，他害怕自己想起赵水里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想起梦中赵水里问他为什么要逼他留下，可是当他踏进赵水里所住的房间时，他想起的只有他们一起聊天时的回忆。

这房间十分朴素，并没有什么装饰，也是按照赵水里的喜好来的，他的书房摆设一向简洁大方，只是所用的家具木材或许要寻常人家的十年口粮才能买得起。

看着金丝楠木所制成的木桌，温元宇想到赵水里府中的那套家具好像也是这种木材。

他伸手拿起桌上摆放整齐的茶杯，又想起赵水里曾问他，是宫里的茶叶好喝还是他们在淮北喝过的茶好喝。

温元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淮北那家包子店的茶好喝。”

赵水里摇着脑袋，故意勾起他的馋虫，“茶水清甜爽口，余味无穷。”

两人谈论着美食，好像回到了曾经。

赵水里当时还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并不希望他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温元宇若有所感，只是他不愿意放赵水里走，于是也跟着赵水里装傻。

温元宇自认从小为温国百姓带兵打仗，守一方平安，不负天下人，然而到了赵水里这，他总是想要索取更多。

这样自私，如何为君？

若他是赵水里，怎么会想到曾经悉心教导的少年长大成人后竟然会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温元宇一直都知道，赵水里希望他成为一代明君，所以教他如何驭下，如何制衡，如何为百姓谋福利，如何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安定，这些温元宇都学会了，而如今看来，也学有所成。

手下的大臣相互制约，百姓的税负一减再减，工部提交上来的工程也批了资金，由他们信得过的人去监督工程，天下的官员想要收任何一笔银子，也要问过他温元宇同不同意。

可是，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当一个好皇帝给谁看？

赵水里还会不会回来？

如果没有赵水里，他为什么还要当这皇帝？

温元宇头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他甚至想要把这身黄袍脱掉，不管不顾地去追赵水里。天大地大，总有一天能找到他。

可是，他已经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再等一下呢？或许，赵水里会回来呢？

温元宇坐在桌子旁边，朝身后的大太监吩咐道：“去泡杯茶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拿把刻刀过来。”

温元宇拿着刻刀，在昂贵的雕花木桌上刻下了赵水里的字。

“把这桌子以皇后的名义送去给帝师府中的夏荷姑娘。”

“是。”

若是赵水里真的回来了......温元宇收好了刻刀，指尖顺着“南昱”二字划过，那歪歪扭扭的字像是新学写字的小儿写出来的。

身旁的宫人还在等待着皇帝的下一个吩咐。

“去吧。”

温元宇笑了笑，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赵水里的反应。

赵水里会笑着骂他是个捣蛋鬼。

若是他回来，莫说是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整个皇宫都能搬过去给他。

“皇、皇后娘娘。”

身后忽然动静大了起来。

“臣妾参见皇上。”动听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温元宇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然而当他听见她笑意满满地请罪时，终于回过身，看见了那张与她师兄一般出众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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