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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甘之如饴。”

这沉默的对视有如百川过海，桓子文的喉咙发紧，目光闪烁几次，觉得不说话仿佛有些尴尬，但说了话确实更尴尬。

不能假装看不见了。

林椎已经慢慢朝自己走过来了。

*

日暮渐渐四合，林椎的脸像隐没在黑暗里。他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像是怕踩痛了自己的影子。

桓子文放在膝盖上的手默默抓紧了裤子。林椎在他面前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背对着夕阳和流霞，他的眼睛如初生的星辰。

“你又瘦了。”林椎说着：“最近喝酒没再发烧吧？”

这么一问，桓子文忽然觉得放松下来了，连带着肩膀肌肉都没有这么紧绷了：“最近没喝酒，一直在忙着开发新楼盘的事，都没怎么回家。”

林椎很勉强的扯出一个笑脸来，还不如哭好看：“噢……这样啊。”

如何能控制得了和喜欢的人不谈爱字呢？反正林椎做不到。其实刚才桓子文刚一走进操场他就看到了，但他没敢靠近，他怕他一靠近，桓子文就会像受惊的蝴蝶一样飞走了。

他妈的，以后再也不这么喜欢别人了，这太煎熬了。

见桓子文没有明确的抗拒意思，林椎又靠近了点儿，这回他看清桓子文的脸了——苍白，瘦削，优雅，美丽，像个易碎的瓷器一样。眼底的青黑色显而易见，这段日子怕是也没睡好。

林椎坐到桓子文旁边，脚底下踩着篮球。他假装无所事事的晃动着篮球，心里构思了一整篇史记，但一个字儿都没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桓子文敏锐地察觉到了，然后很无奈的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憋得你难受，我也难受。”

最后一丝烟霞在天际湮没于星辉深处之时，恰似初遇那天满天星河烂漫。

林椎的手搭在长椅靠背上，胳膊很长，肌肉线条优美。他垂着眼睛想了一会，长长的睫毛像蒲扇一样在下眼睑投出一片扇形，鲜红的嘴唇也抿了起来，最后像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妥协了似的说道：“好吧，事到如今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因为这样焦灼着真是太难受了。一口气上不来也咽不下去，每天都像在溺水。”

桓子文拿出一副在谈判桌上的样子出来：“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于你。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讨厌同性恋，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林椎转过头盯着桓子文，桓子文忽然有点心里发毛。林椎盯了他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明知道我是同性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我离你远点？没在我说出自己的取向之后给我一耳光？在我吻了你之后还原谅我？还为了我而拉低你的底线？这不就是把一块肥肉往人嘴里送还不让他吃吗？”

这一个个铁钩似的质问把桓子文问懵了，他张口结舌，一个都回答不出来。林椎在他旁边说着说着都快笑出声来了，许是觉得太好笑：“我觉得你就像在鱼钩上挂着诱饵和我说你快上钩吧，但在我咬钩的时候把鱼竿拿走了……我的嘴唇被钩得很痛，饵却是一口都没吃到。”

这一个个活色生香的比喻让桓子文开始怀疑林椎是不是背着他去进修语言文学了，可他的表情既痛苦又真挚，完全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单纯少年：“我离去世就差一步了。如果你给我个痛快直接送我去火化也行，让我早死早超生。”

这话就有点好笑了。桓子文微微蹙眉，眉梢悬着一滴迟疑：“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样的答复？”

林椎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其实男孩认真的模样很容易就令人心动。

“什么答复都可以。只要是你，我都甘之如饴。”

桓子文默默无声的把头转了回去。

林椎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爱情已经被宣判死刑了。

“其实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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