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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雨停了，肖得玉从深睡里醒过来，闭上眼睛想继续入睡，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株似曾见过的月季花。他仔细地回想，才想起来是在哪里：小时候上学路上，总是路过一小片别墅区，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株丰花月季，总是开得很好，白色的外缘，越往里是越深的茜色，直到花心，红得像一滴朱砂血。每次路过时，他都想偷一朵，却因为胆怯，从来没有真的试过，连多看几眼都觉得是冒犯。那时候他的日子太贫瘠，住处附近有一条水沟，里面飘着暗绿的浮萍和许多腐烂的垃圾。

后来父亲下了岗，做过许多小生意，都赔了本，最后开始卖花，倒是挣了一点钱。他们没有钱买店面，只不过是在地铁站出口、小区出口推着车子，卖那种被包成一束束的鲜花。肖得玉并不热爱它们，因为在他的眼里，离开了泥土，包进塑料纸里，喷上水珠的，再美也不过是花的艳尸。它们会迅速地凋零、萎败、颓唐。

而现在，肖得玉觉得，那株茜色的月季终于又盛开了。

终于要属于他了。

第六章

烟花

很快就到了研究生考试的日子，考试前一天下午，大家已经很难再安心复习下去，但仍然在自习室坐着。林繁和肖得玉在楼道的窗口前说话，外边是很阴郁的天气，像是随时准备着落下雪花来。林繁捧着装满热水的杯子暖手，笑盈盈地同肖得玉说着：“马上就要放假啦，最近越来越冷了。”

肖得玉盯着她的指尖，微微有些出神。他觉得林繁看起来永远没有烦恼的时候，不管是天气还是什么，都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她永远是笑语盈盈的——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没事，问题不大”，他不知道她是真的没遇见过难题，还是没心没肝。不过这样也好。肖得玉觉得林繁给了他挺大的支持——就像现在，他心里很平静，虽然明天就要上考场，但他真心实意地觉得“问题不大。”

肖得玉点点头：“对呀，考完就可以回家了。”

“你家是哪儿的呀？”

肖得玉犹豫了一下，含糊地说：“河北的。”他觉得说出那个小县城的名字，她也不会知道在哪儿。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早。我找了个实习工作，在西直门。放了假我应该也会待在北京。”

林繁本来还为马上见不到他而暗暗低落，听到这句话立刻笑逐颜开：“那正好呀！我家就在鼓楼大街，我们可以一块玩儿。”说完她觉得自己有点不矜持——虽然她也确实不是一个很矜持的人，但现在还是要多少装腔作势一下，于是补充道，“我还有几个发小什么的，你也可以带你的朋友，咱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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