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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越界
热水带走了留在皮肤上的寒意,崔馨悦草草地冲洗掉身上的泥泞,等到身体回了些温度便关上了水龙头。从淋浴间钻出来,他随意地将浴巾蒙住头呼噜了两下,又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将它围在腰上走进了罗安的衣柜。
两家是一模一样的房型,崔馨悦找起东西来算得上是轻车熟路。罗安的衣服对于一个单身成年男人来说,不算少,步入式衣橱的衣架上挂得满满当当,靠外侧的一溜挂的是统一的正装,大部分还没拆开干洗店套的塑料袋,再往里走则是休闲装。
罗安跟周飞羽身量差不多,穿衣服理应比崔馨悦大一码。不过罗安衣橱里的休闲服可以称得上是姹紫嫣红,千奇百怪,不同于周飞羽讲究只穿合体的衣服,崔馨悦一不小心在罗安的衣柜里找到了带两个X的一件巨大的卫衣,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破洞牛仔裤之类绝对不会在自己衣柜里出现的玩意儿。
……也许他有上街当rapper的爱好?
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崔馨悦小心地翻找,想找出一件偏小的素色T恤都颇废了一番力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出现了错觉,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头。
站在洗脸池前穿裤子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洗脸池边上凌乱摆放着的一大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瓶瓶罐罐,里面似乎有好些眼熟的包装,他又忍不住想着:当初周飞羽和他是怎么生活的呢?崔馨悦莫名地愈发好奇起来。
不过说起来,那家伙今天一整天都不接电话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
被一个不好的预感打断了思路,崔馨悦心下一慌,飞快地套上了上衣,匆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也没有多想为何眼前场景有点眼熟,便冲回了客厅。
开放式的厨房里,罗安正在动作生疏地擦拭灶台。
见他出现,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遮掩灶台上的一片狼藉,但崔馨悦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企图:“……溢出来了?”
“对不起,我接了个电话,没想到就几秒钟就变成这样了。”罗安一脸歉意地道明缘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到底关系没那么亲近,崔馨悦也不好多说,只道了句没关系就径直去查看了正放在地上充电的手机。他蹲在地上左右翻看了半天,有点失望——提示栏里没有任何新消息提醒。
“刚刚你电话响了。”罗安拿了两只造型别致的水晶杯,端着锅为两只杯子斟入炖好的红酒,“Danny的电话。”
“你接了?”崔馨悦扬声问,手上划开锁屏,果然在通话记录里看到了历史通话。
“我怕他联系不到你担心,你之前不是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吗?他说他现在回来——过来喝点红酒吧。”罗安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崔馨悦并没有察觉。
“我还怕他出意外了呢。”虽然有一闪而逝的被人动了手机的不快,但罗安的做法也是为自己考虑,崔馨悦撑着双膝起身,接过了罗安递来的盛着绛红涩酒液的杯子,液体表面还漂浮着一块顽皮的上下浮动的被染成血色的橙子。
罗安不屑地撇撇嘴,吐槽道:“他能出什么事啊,天天在办公室里,最有可能的意外就是总是要求下属加班被人报复吧。”
崔馨悦抿了口酒,温热而香醇。酒精加热之后变得柔和了许多,反而把原本的果香变得更为突出。原本红酒里因为年份而带来的酸涩感,在混了些看似不搭调的水果和调料之后,反而多了一种年轻的跳跃感。
——仔细品品,似乎还是能尝出来可乐里面那种草药香气?
“他加班多吗?我怎么不觉得。”
“这次来我确实发现了,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他办公室里是放着一张床的,隔三差五地睡在办公室,”罗安捏着酒杯感慨,“刚毕业两年破格升到部门经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有时候还是挺佩服他的——佩服他能活得那么无趣。”
崔馨悦觉得自己就像个等待家长领自己回家的幼儿园小朋友,他很难忍受这种尴尬的氛围,两个半生不熟的人,大眼瞪小眼,令人窒息的没话找话。
所幸余光扫到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支吉他。
“可以弹弹你的吉他吗?”崔馨悦伸手指向那里。
得到了肯定,崔馨悦起身前去拎起吉他,盘腿坐在地毯上,随意地将吉他架在腿上,随意地调了调音。
“需要调音器吗?”罗安问道。
“不用了。”崔馨悦摇摇头,“我知道个大概。”
其实他当初学的是木匠专业的小提琴,吉他只是大学的时候无聊的小爱好。不过一旦拥有了绝对音准,调音这种事都是手到擒来。
尤其是,他之前调了十几年的音。
但是很久没碰琴弦的双手,即使拥有多年的肌肉记忆,还是略显生疏。拨弄了几个基础和弦,崔馨悦深吸了一口气,右手轻拍了一下琴箱。
民谣吉他发出清扬的响声。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一串悠扬的旋律随着他上下拨弄的右手拇指流淌而出,崔馨悦压低了嗓音,将歌词故意念得模糊。他没有学过很长时间的吉他,演奏几乎是靠之前拉小提琴积累下的乐理知识和网络视频教程。
这首《Blue River》原来是《蒂凡尼的早餐》里的电影插曲,因为赫本在剧中靠在窗边抱着吉他弹唱而成为经典。
然而既不是赫本粉丝也没看完电影的崔馨悦为什么会学习这首曲子呢?
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简单。
简单到过了这么多年,在崔馨悦快要忘了小提琴怎么拉的时候,他还记得怎么用吉他弹唱这首歌。
然而更深层次的原因他此时却未能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是多少有些哀伤的。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崔馨悦将齿音念得很轻,甚至带了一丝轻轻的叹息。
“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
他低着头盯着左手的和弦生怕按错地谈完一小段,停下来,松了口气,抬起头正对上罗安紧盯着他的双眼的炽热目光,却浑然未能察觉刚刚自己敛眸睫毛颤动着拨弄琴弦,那颗泪痣,那声轻叹有多勾人。
“继续。”罗安沉声道。
舒缓的旋律重新响起,罗安随着他的琴声缓缓开口。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他的歌声和他平时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太相同,听上去沧桑还带着金属音色,和崔馨悦那听上去像个少年的嗓音截然不同。原本简单的歌词被他唱出来,却染上了莫名伤感的色彩。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g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 moon river, and me.”
崔馨悦小声地跟着他唱到最后,一曲终了,忍不住架着琴鼓起掌来:“好听。”
“合作愉快。”罗安举起杯子冲他示意,“再来一首?”
“就会这一首,别的都忘啦。”崔馨悦摇摇头,“我都好多年没碰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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