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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三生石
漆黑又窄小的甬道里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沈是明明在他身后,却拥有着所有主导权。
柳长泽停了下来,在这密闭的、阴暗的、潮湿的空间里,唯有那一双手相碰触的手和节奏不匀的呼吸声,诉说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艰难的自窄口转身,黑暗本是最好的保护色,但不知怎的,沈是竟看清了他那双沉遂静默的眸子,像一个深海里的漩涡,平面风平浪静,而里头确是惊涛骇浪,浊流狂涌,教人万劫不复。
柳长泽突然出声道:“为什么不是你?”
他语气像易碎的纸张,被风一吹便折了骨。
他又动了动手腕,沈是握的很紧,他轻笑了一下,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是你。”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沈是一下就听懂了。
不是他,就不行吗?
沈是说不出话,只攥紧了些手里的长萧。
尽管他是追逐的一方,但还是会为对方有这样一个刻骨铭心的人,而感到难过。
他垂下了头。
柳长泽也跟着他半俯了身子。
夜色里两人离的很近,柳长泽的温热的呼吸掠过沈是的眼睫,眉心,鼻尖,却迟迟不肯落下。
沈是身子僵硬,半分也不敢动弹,他不知道柳长泽说完那段话,为何还有这个举动,他连呼吸都忍不住停了下来。
怕惊扰这只迷雾里蝴蝶。
他期待蝴蝶的停留,于是绷紧了每一寸肌肤,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吐露出不为人知的请求。
上不见天日,下不辨东西。
柳长泽的耳朵和眼睛已经被幽暗的密道给捂住,只要他吻上去,就可以获得短暂的欢愉。
像万寿宴上,那场温热的、鲜活的、梦寐以求的旖旎梦境。
尽管他如何用理智去压制自己,但那时触及灵魂的战栗感,如云在雾的解脱感,以及拥有一切的满足感,无一不叫嚣着他的向往与欲求。
柳长泽压着沈是往后退,洁净的白衣黏上了水汽的石壁,沈是抓着柳长泽的手抖了抖,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鸦睫很长,温顺低垂的时候,带着天真和献祭的意味。
柳长泽停留在他唇边不足一指,“闭着眼睛,看得到路吗。”
声音又冷又疏离。
沈是骤然睁眼,脸颊羞耻的涨红,他偏过头躲避着柳长泽的视线。
是他会错意了吗……
柳长泽转身往密道深处走去。
不是太傅。
柳长泽觉得可笑,他知道不是啊,可是为什么还是想要关注他,保护他,占有他,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的警戒线上进出无度。
更可笑的是,他觉得沈是就是太傅。
听到沈是进了密道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荒诞至极,又、又希望是真的……
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面孔的人,他竟然分不清,难道血脉相承,连神态,话语,行为方式,都能这么相似吗?
相似到他都分不清。
……
“喝。”
柳长泽带他到了当初埋下新丰酒的那棵树旁,但那块土壤平平的,显然是已经没有埋东西了。
柳长泽去隔壁厢房取了天青色冰裂纹酒壶装的扬州春,一口饮尽半壶,推给他说:“喝。”
不是新丰酒,新丰是他和太傅的约定,不容其他人染指的。
但他又很需要有人替他喝了剩下的半壶残酒。
“侯爷,你的伤不宜喝酒。”
一阵凉风起,从不远处的枝头上吹落了几片新开的桃花。
“你不愿意?”柳长泽自散落的花间挑着眼看他。
他的右手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了,与清冽的酒水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凄美,有些惨烈。
沈是敛眉说:“愿意。”
然后撩起长袖,露出一截皓腕,他优雅的握过扬州春的半壶残酒,然后尽数浇在柳长泽的手上。
柳长泽疼的手指痉挛了两下,却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沈是说:“我愿意,但逝者已逝,侯爷又何必自欺欺人。”
冰山在轰塌前,反而是最宁静的时候。
柳长泽斜着头,懒洋洋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湿漉漉带着酒气的手,正欲向沈是擒去,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该说。
却被沈是一把捉住了。
“侯爷莫急。”
沈是的力气柔和的近乎安抚,柳长泽完全可以挣开,但他不想挣开,许是酒劲上来了吧。
沈是又替他开了两壶扬州春,移到他面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侯爷想喝酒那便喝,但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的。”
沈是从袖口撕下了一截白纱,然后去解柳长泽手上的带血纱布,还好被酒精泡了一会,里头的血块泡软了,余污也清了些,撕下来的时候没有伤及皮肉。
他又将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去。
神情认真,动作温柔。
扬州春的酒香四溢,柳长泽隔着月色看他,我不清醒吗?我就是太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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