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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假凰真凤（下）

慕仙宜站在那里，望着飞龙盘柱、空阔华丽的大殿，还有泛着冷冷青光的大理石地面，齐齐跪倒在地表示恭顺的文武百官，只觉自己好似这殿内的雕梁画栋一般，看着华丽与威严，内里却已沧桑古老，不知何时会在沉甸甸的王朝威势之中崩塌下来。

他不远处，站着的是脸上倾白交加狼狈而不甘的慕景琛——是了，汲汲营营这么久，到头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换了谁，谁肯甘心呢？

还有面如死灰的裴玄道，他双眼警惕而惶惶不安地望着慕仙宜，身形略佝偻，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春风得意。他知道，他虽不曾与慕仙宜正面交锋，但他在慕仙宜眼里，也不过是鼠辈宵小，慕仙宜不会在意他，也不会对他留半分情面。

慕仙宜与他目光相对，彼此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慕仙宜讥诮一笑，开了口：“丞相裴玄道，伪造诏书，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来人，将他打入天牢，即刻赐死！”

无论裴玄道以前有什么罪状，如今单是伪造诏书这一条，便可以赐他的死罪！至于别的，等他死后细细清算也来得及。

“太子饶命，饶命，老臣冤枉啊，是四皇子逼迫老臣的，太子殿下……”裴玄道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磕头，然而还未磕几下，已有侍卫上前，将他架起拉下去。

求饶的声音从外头隐隐传来，慕仙宜只作不闻。

他看向了慕景琛，唇畔讥诮的笑容渐渐变得凉薄：“景琛，你也该折腾够了，大祈如今民不聊生，不正是你肆意妄为的结果吗？……我不杀你，你只希望你在余生好好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慕景琛听着，却丝毫不知悔改，反而疯狂大笑起来，那笑声狂妄而冷漠，在大殿中回响。笑够了，他用那双阴鸷的双眼盯着慕仙宜：“慕仙宜，你别得意，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别想得到——我要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跟我抢皇位，带着后悔和内疚，痛苦一辈子！哈哈哈哈……”

这几句话让慕仙宜十分不安，只是他到底不愿在慕景琛面前露出半分怯怕与受威胁的模样，便冷冷斥道：“不知死活，来人，给我带下去，严加看守！”

“是！”

慕景琛被带下去了，其余大臣，有的惶恐不安，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期盼地看着慕仙宜。

慕仙宜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对着众人道：“奸党已除，从今以后，以往种种，都既往不咎，诸位大人还需恪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若让我有知晓暗地里有什么不安分的心思，便旧账新账一并算，知道了吗？！”

他这几句话声音并不高，但那冷冷的语气和凌厉的杀气，却如出鞘利剑，在众人耳边转了几转，呼啸而去。

众人忙齐声称：“谨遵太子之命！”

……

成为太子第二日，慕仙宜便去探望了被圈禁于东宫的慕景珞。

他已有一年未踏进东宫了。

自慕景珞成为废太子之后，也基本上无人再去见他了。毕竟他是罪人，被废黜的太子，被皇帝所厌弃，谁还敢再与他来往呢？

整个东宫好似一个巨大的坟地，长满了荒草枯木，昔日那些雕梁画栋的屋宇在今时今日已经破败，朱漆已然褪色，倒非这些建筑的材料不好，只是长久无人居住，无人打理，再好的宫殿也会尘封破败。

慕仙宜踩在满是枯枝落叶的路上，回想起一年前和凌雪棠一起来探望慕景珞的时候，好像也真是新年之后，几乎也正是这时候——那时候他的心充满了对慕景珞的恨，恨慕景珞背叛自己，恨他因为怕自己有碍于他的荣华富贵而杀自己，可是此时此刻走在路上，心中却没有了一点恨意。

也不知是时间冲淡了恨，还是他变了。

慕景珞住的房间比别的房间稍好一些，只是比去岁凋敝一些。有个伺候他的老内侍迎他过去，给他开门，恭顺地说：

“太子殿下，您真是有心，大好的日子来看一个罪人。”

慕仙宜顿了顿脚步，目光落在老内侍脸上，见他眼底并没有奉承，却是淡淡的讥讽，他也不恼，只平静道：

“这样的好事，是要跟子羡哥哥分享的。”

老内侍愣了愣，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慕仙宜已经进去了，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讷讷地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慕仙宜进了屋，便看见慕景珞穿着一身粗劣的灰色冬衣坐在窗下，窗户开了一拃宽，他就就着这一拃宽的落进来的阳光写字。屋里不是很明亮，但也不算昏暗，慕仙宜望着他，竟惊奇地发现他鬓边已经染上了白色——

慕景珞过了新年才二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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