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这大概是瑟伦和弗拉曼克最后一次来看西卡提了。

少年靠着石柱坐在台阶上，低垂着眼帘，平静的蓝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在瑟伦和弗拉曼克的眼里，少年的内心是充满悲伤和绝望吧。

他已经不是圣洁的祭司了。

他没有资格再穿白色的祭司服，而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亚麻长袍。

从宣布他命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配为祭司。

弗拉曼克不忍心看见西卡提这个样子。

西卡提一定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吧。

“西卡提。”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正在规划未来的西卡提猛地回过了头。

大法官和国王正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他。国王温柔的眸子里一如既往地淡漠，而大法官的眼中，却多了几分悲痛之意。

“陛下，弗拉曼克老师…”

西卡提站了起来，在愣了几秒后，他对着大法官和国王行礼。

对于国王的突然出现，西卡提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面对瑟伦，西卡提从来都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离开神庙了，他不想这时候露出什么破绽。

“西卡提，你看上去很悲伤，一定是因为我的决定…但是西卡提，为了两国长久的和平，你愿意做出牺牲吗？”

国王露出了悲悯的目光，但这句话可一点悲悯的意味都没有。

不仅是弗拉曼克，西卡提也听出来了。

国王只是在迫使西卡提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安排而已。

“陛下，您是波尔莱姆的统治者，也是我的君主，只要是您的要求，我都没有办法拒绝，所以，我会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西卡提后退了一步，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但是平静的蓝眸多少夹杂了点冷漠。

西卡提知道，在利益面前，一个帝王是不会在乎牺牲谁，更别提他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大祭司。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自己成为一个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就算西卡提知道这个交易是虚假的。但是，他对瑟伦多少开始产生芥蒂了。

大祭司这一切的光辉与荣耀都是陛下给他的，现在他彻底还给陛下了。

“那就好，西卡提。”

瑟伦淡淡地笑了笑。

有时候，瑟伦真的觉得，比起加布里尔那样的绵羊，西卡提的性格才是和自己如出一辙。

表面上善良温顺，其实啊…内心住着一头凶残的狮子。这头狮子现在还蛰伏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逼急。

那么未来帝国的掌权者，必须是一头凶猛异常的雄狮，而不是一头沉睡的病狮。

“西卡提，无论你身在何处，必须要记住一点，你是波尔莱姆帝国的子民，你要为你的故国奉献一切。”

西卡提明白瑟伦的意思。

陛下想让他潜伏在巴尔克国王的身边。

“是的…吾王陛下。”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后，欠身恭敬地应了一声。

弗拉曼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少年，那双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不知为何，弗拉曼克感觉，西卡提的气质越来越像塞薇娅拉了。

瑟伦从腰间拿出了那对被西卡提放在房间里的蓝宝石耳坠。

他上前一步，将耳坠再次为西卡提戴上。

蓝色的宝石依旧闪烁着优雅而神秘的光。

“西卡提，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度回归这里的。”

“是的，陛下…我期待那一天。”

蓝色的眼睛毫不躲避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大法官微微愣了愣，他在金发少年的眼里看见了凌厉的野心。

这不是…西卡提会露出的眼神。

弗拉曼克并不知晓，那是塞薇娅拉赋予西卡提的诅咒。

她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得到那个座位。

“逐渐成长的雄狮总有一天会撕碎年迈的老狮子，然后统领群狮。”

——《爱古斯特.瑟伦回忆录》

一个月的时间随着拜伦夏日的到来很快也就过去了，北方的访客也即将回归巴尔克。

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帝都传开了：神庙的大祭司被国王当礼物送给了巴尔克的君主！

这可真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四季分明的帝国已经入夏了，炙热的夏风让劳作的人们纷纷开始烦躁起来。

他们在为自己的农作物而担忧。

“特瑞西神在上！一辈子要侍奉神明的大祭司居然会变成一个巴尔克国王的所属物！真是可怜。”

“为了两国间的友好，陛下把大祭司送给了那位国王！”

“刚入夏，天就这么热，没有大祭司侍奉神明，这些可怜的庄稼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夏天呢！”

男人女人们站在田地里，跺了跺干裂土地，好多年没有这么热了，大概十几年前，还有过大旱。

“自从那位年轻的祭司大人来到神庙侍奉神明之后，特瑞西神便一直保佑着我们啊。”

一个胖女人用袖子擦了擦汗，抬头眯起眼睛看着这炙热的太阳，才不过初夏，太阳居然已经这么烈了。

说来也奇怪，这十几年，波尔莱姆帝国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生过天灾，而且似乎格外的和平，除了那场规模不大的边境暴动。

“愿特瑞西神保佑可怜的大祭司大人，希望他以后不会遭受太多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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