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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转眼，又是一年的冬去春来。

眼看着，就离吃人不吐骨头的高三毕业班，又堪堪进了一步。

据说，高三年级所在的教学楼，一踏脚进去，就是一块倒计时牌。做的还是祥云火炬图案，大概是想借用奥运精神——更高，更快，更强吧。

红通通的倒计时数字，一天一变，只见少，不见多。

想想都觉得面目狰狞。

陆黎他们明明还没到那一步，可班主任们早就居安思危，一个个已经把高考两个字挂在了嘴边。

这种话，有人听进去了，有人却依旧神游物外潇洒自在。

前者，比如被忙碌在各个场中的带电粒子们，虐的七荤八素的陆黎，后者么，最典型的自然就是楚大刺头。

不一样的心态，不一样的节奏，却又一次一不小心短兵相接。

陆黎是学习委员。那天，受了班主任的委托，去找物理老师商量，在晚自习加一节补课的事。

正是下午的大课间，教学楼里嗡嗡的热闹，老师们也大都溜溜达达，放松下来。

陆黎敲开数理化组的大办公室，里面的座位大半都空着。

物理老师也不知去向，留着一沓摊开的试卷，和掀开了盖子的搪瓷缸子。

她原本想扭头离开，打算换个时间再来，可临退出去之前，多余朝另一边的数学组那边望了一眼。

往后撤了半步的步子，就那样顿在那里。

数学老师的座位边上，算不上熟人的临班男生，正一脸无甚所谓的站在那里。两只手搭在身后，黑眉黑眼，黑色的套头衫，从里到外的不服管教。

他身边，方脸的男人背着双手，灰色的衬衫，敞口的黑色西装外套，一脸不容被质疑的严肃。

那是他们的年级教导主任。

他曾经在下雪天的晚上，堵在女生宿舍门口，把因为在操场上打雪仗而快要错过闭寝时间的女生们，拦在门外，要她们当面承认错误，才肯放她们回去。

他还在大冬天的早晨，守在教学楼门口，逮那些因为多赖了几分钟被窝而早自习迟到的学生，还要他们各自的班主任亲自来领，才肯放人。

总之，吹毛求疵到变态的程度。

陆黎不喜欢他。

因为，他的那两次围追堵截，她都不幸身在其列。

他和男生斜对面站着。

一班的班主任，也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就坐在座位上，黑色的靠背转椅背靠着桌面，转向外侧，正对着站在他身边的两人。

数学组那边人也不多。三个人的阵容，黑压压一片，就尤其显眼。

陆黎刚才的敲门声，也惊动了三个人。他们也停了之前的动静，瞅着门口的女生，直到她犹犹豫豫的朝这边张望，对上他们的视线。

三个人，一脸的严肃，一脸的沉默，还有一脸的……神情微妙。

陆黎显然想起了什么，远远的，挑了挑眉梢，后退的脚步又堪堪收了回来。

她盯住数学老师，小心礼貌的点头微笑，示意自己有事，还是要进来打扰。然后，默默跨进办公室，返身，轻手轻脚关上沉甸甸的木门。

走廊上，学生们的嬉笑喧闹，瞬间被关在门外。

门这边，是办公室特有的整肃安静。

陆黎径直走到物理老师空着的座位边，立定站好，目不斜视，一心一意等着他老人家回来的架势。

没注意到她的其他老师，依旧低头，忙着案头工作。

数学老师他们也发觉了她的去向，顿了顿，也就继续起刚才的话题。只不过，因为方才的中断，谈话的气氛似乎也有了点落差。

办公室的大窗户半开着。

窗外，是春末的绵绵细雨，有尚冷的微风吹进来，也把三人间的谈话，远远的吹散过来。

教导主任压着脾气，低声申斥：“不行，这次不能再惯着他。一定得把他家长找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管他。”

回答他的，是一片略微尴尬的沉默。

陆黎的两只手，安安静静叠在身后，低头看着眼前桌面上，开着盖的搪瓷茶缸。

缸子里，暗沉沉的茶渍，沉甸甸的压着一缸子茶水。里面飘着热水泡开的茶叶，一片两片，三片五片，舒展着，分辨不清颜色。

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得到，数学老师脸上严肃的迟疑，和男生那副既无谓又无畏的叛逆模样。

标准的油盐不进。

教导主任等的不耐烦了，便要班主任表态：“哎你说，应不应该？这都第几回了？再不管管，这学生就废了。”

“……”

大概是听过了上半场，老师们对这义正言辞的不和谐声音，几乎没什么反应，却又忍不住继续旁听。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翻动书页卷子的声响。好像全世界都在等着数学老师的裁决。或是无罪开释，或是就地正法。

终于，数学老师开了口：“要我说，这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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