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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的时候,祖安道来到了上次遇到狼的那个村子,村头有几个老汉在谝闲传,口音浓郁。如果你现在去陕西农村听不懂他们的方言,那么一百年前他们说的话你就更听不懂了。土话就像一碗酒,随着时间流逝和人员流通,味道会越来越淡。
村里的狗竟然没出来咬他。
他跟一个妇女打听之后才知道,这里闹了狼灾,村里很多牲畜都被咬死了,一些狗也丧了命,剩下的狗都怂了,躲在院子里不敢再出来。
果然,祖安道穿过村子的时候,只听见一些人家的院墙内传出虚张声势的狗叫声,就算大门开着,也不见它们跑出来。
有个情节需要特意讲一下,因为它只会发生在那个时代,现在人绝对没眼福看到了——当时,那个妇女家有一只老母鸡,正带着七八只黄绒绒的鸡雏在院子里散步刨食,那个妇女突然大喊起来:“老鹰来捉鸡儿喽!”那只老母鸡立即惊慌起来,快速带着鸡雏钻进了鸡架。
祖安道朝天上看了看,果然有一只老鹰在盘旋,它身体是黑色的,脑袋和尾巴是白色的,嘴和爪子是黄色的。
就是说,“老鹰捉小鸡”并不是个传说。
老鹰没什么收获,朝远方飞走了。
祖安道不想耽搁,赶紧离开了村子。
很快天就黑下来,天上挂出了一弯残月,像个弓。
两旁是庄稼,有小麦、玉米和蔬菜。祖安道喜欢大片大片的麦田,浩浩荡荡的夜风吹过来,能看见它们优美地涌动,这时候它们不再是一棵棵麦穗,而是一个辽阔的整体。
他不喜欢玉米,它们正好跟人一般高,风在里面钻来钻去,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鬼鬼祟祟的。
偶尔还会经过树林,不知道那是石榴树还是核桃树。他喜欢石榴,石榴就像乳汁丰沛的母亲,他不喜欢核桃,核桃就像满身戾气的干巴老头。
庄稼里传出各种昆虫的叫声,有蝈蝈,有蟋蟀,有青蛙……乱成一团,白天都忙,它们在黑夜里隔空玩着朋友圈。
树林里传出猫头鹰的叫声,隔一会儿叫一声,有点阴冷:“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有个东西从他脚面上跳过去了,好像是一只蚂蚱,它射进了旁边的蔬菜地里。
那个时代好是好,就是寂寞,就连遥远的西安城也没啥娱乐,只有更夫在寂寥地敲着梆子,喊着“小心火烛”。就连万里之外的伦敦也没啥热闹,整个城市笼罩在妖气森森的雾霾中,偶尔开过一辆声音比拖拉机还大的沃克斯豪尔汽车。
蚊子越来越多了,成群结队地发起了空袭,祖安道不停地驱赶着它们。
前面的庄稼地里突然冒出了几个人影,他们拦在土道上,其中一个开口喊道:“客官,您来了?”
祖安道一下就停住了。
他看清了,对方是三个人,两高一矮,那个矮的好像是头目,他穿着中山装,有点像学生。
中山装说:“您是打尖哪还是住店呐?”
祖安道四下看了看,黑咕隆咚,哪来的店!他说:“我不懂施主啥意思。”
中山装说:“打尖就是留下买路钱然后你离开,住店就是不给买路钱然后你躺在这儿。”
一个高个子好像在黑暗中笑了。
祖安道这才确定自己遇上贼人了。出家之前婆姨给过他一些钱,他都捐给静虚观了,他说:“呃,贫道是个出家人,没有银两,请三位让条路,就当结个善缘吧。”
中山装回头看了看:“我们是三个人吗?”
人影中又闪出了一个更矮的人影,原来是四个。
这个更矮的人是个光头,哑嗓子,他说话了:“那就住店吧。”听声音他年龄最大。
刚才笑了的那个高个子走过来,把祖安道身上的物品夺了去,搜了半天也没找到银两,就把干粮没收了,对于贼人来说,那些咒符之类的法术道具毫无用处。最后,他举起那把桃木剑晃了晃,小声问光头:“哥,这把剑你要不?”看来,光头才是头目。
光头说:“一把木头剑有个球用!”
高个子说:“给娃耍啊。”
光头说:“搜身!”
高个子再次走到祖安道面前,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回头说:“没有。”
光头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然后对中山装说:“你练练手。”说完转身就走了。
高个子朝后退了几步,中山装慢慢朝祖安道走过来,祖安道看见他的手上拎着一把砍刀。他明白了,贼人要杀他了。
他的心里很平静,闭上眼睛,低低地念起了经文。
中山装走到他跟前,他闻到了一股烤土豆的味儿,可能对方刚刚吃过。他的心神刚刚转移了一下,马上又回到了元神上……
突然,那个光头在远处又说话了:“等下。”
祖安道睁开了眼睛。
中山装把砍刀放下去,回头看光头。
光头走过来,抬着脑袋看了看祖安道,过了会儿才说:“你会法术吗?”
直到这时候,祖安道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眉棱下两个黑洞洞。他忽然感觉这个人很像祖黎塬的刘宝,他立刻有些激动:“你是不是刘宝?”
光头说:“不要套近乎,我不是刘宝。我问你呢。”
祖安道以为他家有丧事,希望有人超度,于是说:“我在山上跟师父学过皮毛。”
没想到光头说:“咱们耍耍吧。”接着他朝旁边指了指,说:“那里有片坟茔地,你能把鬼召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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