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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两只爬在池塘淤泥中的蛤蟆。
顺娃带着那两个老头径直走向我们住宿的房屋,神秘老头将手伸进了我们刚刚离开的被窝,我听见他说:“被窝还是热的,没跑远,快追。”他们拿着刀子和绳索次第跑出了院门,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身来。
天上,无数星辰在竞相闪烁。
追逐我们的脚步声离开后,我们也赶紧离开了院门,离开了后李村。后李村通往外界只有一条路,他们沿着这条道路追去,我们也只能沿着这条道路离开。
跑出了几十米远后,冰溜子将我按倒在路边,我问:“怎么了?”
冰溜子说:“他们追出一段路程后,看到没有我们,肯定就会返回的。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再走。如果这样跑过去,刚好和他们碰个对面。”
我点头称是。
从被人贩子卖给了别人算起,我现在闯荡江湖好几年了,自以为自己是个老江湖,其实还是一只菜鸟。
江湖上步步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我们在黑暗的草丛中等候了不长时间,果然看到顺娃他们走回来了。他们走回来的时候,是一个跟着一个,每个相距有十几米。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就像细沙落在白纸上,在四周的虫鸣声中若隐若现。
一个,两个,三个,借助着黯淡的星光,看到他们都走过去了,我和冰溜子悄悄站起来,走向山外。
可是,我们刚刚走出了几十米,身后就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顺娃在大声叫喊:“小兔崽子,站住。”
我们惊惶万状,连头也不敢回,拼命向前跑。
前面是一片黑魆魆的森林,我们一头撞进去。树杈上,有一只鸱鸮被惊飞,连声惨叫,叫声像石头划过铁片一样刺耳。
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摸索着树干向前走。然而,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绝,每走一步,就会发出这样的响声。这片黑暗森林太古老了,积年累月的落叶,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我们侧耳凝听,听到远处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
我们不敢行走,因为只要一行走,就会暴露行踪。
我问冰溜子:“会爬树吗?”
冰溜子说:“会。”
我三下两下就爬上了身边一棵大树。马戏团的生活,锻炼了我两种非同一般的技能:爬树和走绳索。再高的树木,我用不了几下就能够爬上去,我的身手像猴子一样灵活。
我爬上大树后,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冰溜子爬上来。我探手过去,感觉到冰溜子浑身颤抖,他抱着树枝,紧张得像只树懒一样。
突然,下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听见顺娃问:“怎么了?”
一个声音说:“我的腿被狼夹子夹住了。”
我听得心花怒放,想大声笑,又赶紧忍住了。我见过这种捕狼的夹子,一旦踩上去,就会被两片锯齿状的铁片咬住脚腕,两片锯齿状的铁片用弹簧相连,韧力十足。它的名字叫狼夹子。沉重的狼夹子如果夹住了狼,狼是没法逃脱的。狼想要活命,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咬断自己这条腿,颠着三条腿逃走。只剩下三条腿的这只狼以后就变得极为奸诈狡猾,也变得极为凶残。这种狼叫瘸狼。过去的人用木棍打狼,不能把木棍举起来,因为狼行动敏捷,你的木棍刚刚举起来,它已经扑到你的身上。拿木棍打狼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棍子戳,让它没有机会近身;另一种是用棍子扫,狼是铜头铁腰麻秆腿,它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但是腿脚是它的命门,只要打断它的腿,它就不敢进攻了。但是,用戳和扫的二字诀,对瘸狼是不顶用的。因为三条腿的瘸狼会蹦得很高,会沿着棍子往上爬。
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瘸狼是战无不胜的。
我们在树杈上坚持到了天亮,也许很早就天亮了,只是因为我们在森林中看不到。
树下空无一人,他们离开了。顺娃和神秘老头扳开了狼夹子,那个倒霉的人抽出鲜血淋淋的腿,然后一瘸一拐离开了。
我们从树上溜下来,看到一缕穿越了无数片树叶的阳光照在森林中的空地上,我们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们走向森林深处。
森林深处有狼虫虎豹等各种动物,狼虫虎豹不可怕,人才是这世界上最凶残的动物。
我们在森林里走了好久,看到太阳光直直地照在头顶上,我们知道现在是中午。这么长时间风平浪静,估计他们早就离开了。
前面有一条小溪,水流潺潺,是山顶的泉水流下来的。冰溜子说,只要沿着溪水向下走,就能够找到人家。因为山林中的人都是沿着溪水而居。冰溜子尽管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他的江湖经验和生活经验比我丰富得多。
我相信他。
可是,我们没有走出多远,却碰见了拿着刀子的顺娃和神秘老头。他们也知道我们会沿着溪水向下走,所以在溪边守株待兔。
大家都是老江湖,谁也骗不了谁。
我们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我们转头就跑,他们在后追赶。
神秘老头虽然年龄最大,但是他长期在山林中生活,身手异常矫健,他追在顺娃的前面。我们不敢沿着溪边跑,那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神秘老头追上,我们跑进了森林中,希望能够摆脱他们的追击。
我们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跑着,跑得气喘吁吁,本以为已经摆脱了他们,可是回头一看,他们远远地追来了。树下的层层落叶,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们跑过后,落叶就会被踢得凌乱。
跑下一道斜坡,转过一道弯,脚下又是一道斜坡。我们突然看到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有一个脸盆大的蜂窝。无数金黄色的马蜂,像镀了一层金边的云朵一样,在我们的头顶上嗡嗡飞翔。那种情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冰溜子说:“有好办法了。”
我喘着粗气问:“有什么好办法?”
冰溜子说:“那棵大树上有个蜂窝,大树边有一棵小树,把小树弯下来,等到他们追到跟前,把小树放手,就会打到大树的马蜂窝上。”
这是一个好办法。大树小树本是同根生,大树的树根露出地面,生出了一棵小树。把小树拉弯,就会变成一个蓄满力量的弓箭。
我小心地爬到小树上,马蜂在我的眼前飞舞。我向下一用力,树身慢慢弯下来。冰溜子抓住了树梢,我们用衣服包裹着头脸,藏身在草丛中。
神秘老头和顺娃追了过来,他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汗珠顺着他们的脸上流下来。我们一松手,小树陡然弯了过去,将大树上那个脸盆大的马蜂窝打了下来。
马蜂窝声音迟钝地落在地上,溅起了无数的马蜂。马蜂黑压压地在头顶上飞舞,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我们沿着山坡向下滚去,坡顶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号叫。无数的马蜂把神秘老头和顺娃当成了发泄对象,他们的身体瞬间变得膨胀臃肿。
我们在森林中走到午后,才终于走了出去。
森林外有一座村庄,我想走进村庄讨点吃的,冰溜子说:“别轻易进去,说不定这是个土匪村。”土匪村,就是土匪居住的地方,这样的村庄都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这里全村皆土匪。如果走进土匪村,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观察了好久,看到村庄没有人。我突然想到在马戏团进去过的那座村庄,村庄里全是死人死鸡,我差点从那座村庄出不来了。那座村庄正在闹瘟疫。
村庄里没有人影,没有人声,我感到恐惧,就说:“赶紧走吧。”
冰溜子说:“别急,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前面走来了一只鸡。冰溜子说:“这只鸡就是我们的晚餐。”
我兴奋不已,等到那只鸡远离了村庄,突然跑出来,堵住了它的后路。然后,我们一起去抓那只鸡。可是,山村的走地鸡非常聪明,从小翻山越岭的生活也锻炼出了它们敏捷的身手,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它们就逃走了。
我们累得气喘如牛,而那只鸡站在远处咯咯叫着,好像在嘲笑我们。
突然,我想起了小时候偷鸡的往事。我们把玉米粒用细线拴着,放在村口,藏在一边。鸡只看到玉米粒,看不到细线,一口吞下玉米粒,我们在丛林中拉着细线,鸡就不得不跟着过来。鸡吃食物都是吞吃,不会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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