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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燕子很少再来山上的小院了,即使来,也是和虎爪在一起。我看到冰溜子脸上全是焦虑,我的心中苦恼不堪。我们都心怀鬼胎。
而燕子也没有再单独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待在一起。
有一天,虎爪和燕子又上山了,虎爪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浑身透着精明的小伙子。
虎爪说:“大同城外有一座村庄,名叫常家庄。常家庄有一位常老太爷,儿子在京城为官……还是让锁子给你们说说情况吧。”
那个浑身透着精明的小伙叫锁子,他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七十大寿,他的儿子常功德在京城做大官,现在已经开始给常老太爷准备寿礼。到常老太爷生日那一天,肯定会过得很大。现在,京津一带的同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在这一天动手。常功德在京城名声很臭,贪污成性,曾有一名法国商人,给他进贡了一枚大钻石,价值连城。据说此钻石比英国女皇皇冠上的钻石还要大。常德功把京城建筑生意,全部承包给这个法国人,法国人攫取巨额利润。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据说,常功德这次给父亲拜寿,寿礼单中很可能就有这颗价值连城的大钻石。”
我问:“什么是大钻石?”
锁子说:“大钻石,就是大的钻石。”
我差点笑出声来,大萝卜,就是大的萝卜;大房子,就是大的房子;大床板,就是大的床板……锁子这样说,等于没说。
虎爪看我满脸疑惑,就说:“钻石越大越值钱,钻石是外国才有的东西,透明发光,颜色不一,表面有很多片方块组合起来,就像……”
冰溜子说:“是不是像乌龟壳一样?”
虎爪说:“外形像,但比乌龟壳漂亮多了。每一片都闪闪发光。我以前在京城见过,京城人都稀罕得不得了。”
冰溜子说:“我们就把这个大钻石拿回来。它能值多少钱?有黄金值钱吗?”
虎爪认真地说:“比黄金值钱多了。这么说吧,一块指甲盖大的钻石,等于一百块指甲盖大的黄金。”
啊,这么值钱啊。我和冰溜子面面相觑,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以前都以为黄金属于最贵的东西了。
仅仅凭这个京官是名贪官,我们也要取他的东西。
可是,不对。虎爪以前说过,每个团伙都划分有地盘,在哪一块地盘失窃,就知道是谁偷窃的。常老太爷家在晋北,如果在他家丢失东西,那岂不是一查就查到了我们头上。何况,他的儿子在京城蹲踞要职。
我向虎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虎爪笑着说:“呆狗最近突然开窍了,想问题也想得周密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斜眼看到冰溜子很不服气地扭动着脖子。此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冰溜子占尽风头,而来到这里,虎爪对我特别照顾,冰溜子总好像心里不舒服。还有,这样的疑问,连我都能够想到,聪明绝顶的冰溜子不可能想不到。他想到了,又为什么不提出来?
虎爪说:“呆狗提的这个疑问确实存在。这次我们对常老太爷下手,不同于上次对蒙古王爷下手。蒙古王爷是个过气的王爷,像这样的王爷,只剩下钱了,没有权势,拿了他的东西也就拿了;而这个常老太爷,儿子在京城做大官,树大根深,如果在他家丢了财物,第一步就会想到是我们。但是,刚才锁子说了,京津一带有人参与此事,也许还有别的帮派也会参与其中。我们盼望他们都能参与进来,参与的越多越好,我们乱中取利,到时候可以嫁祸于人,他也不会只怀疑我们一家。”
我问:“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不能来我们这里的。他们会来吗?”
虎爪说:“按照江湖规矩,他们来之前,会与我通气,我肯定会答应他们。高老太爷家在雁北,但是大钻石是来自京城,我们两家都可取。”
停了一会儿,虎爪又说:“如果别的帮派不参与进来,我们还真的无法动手。而现在有别家参与,我们就可以大张旗鼓动手了。这个事情要成功,难度很大,我们好好设计一下。首先,我们要转移对方视线,故意在显眼处留下别人的标记,让常家的人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我们都点点头。
虎爪转头对锁子说:“锁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京津一带各大帮派的标记,你都熟悉吗?”
锁子说:“没问题,我会带着手下,在车站、客栈和常家大院各处,凡是显眼的地方,都留下他们的标记。”
虎爪说:“这样一箭双雕,既能够扰乱常家的视线,又能够打乱京津各帮派的部署,将他们引入歧路。”
虎爪不愧是老大,他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
虎爪手下的人各不见面,这是为了避免有一个人暴露,而全帮会跟着遭殃。至今,我也不知道虎爪手下有多少人,这些人分别在哪里,他们分别担负着什么职责。盗窃团伙中,不是所有人都偷盗,有的谋划,有的踩点,有的望风,有的下手,有的掩护,有的盯梢,有的销赃,有的锄奸。凡是在盗窃团伙中,出卖了朋友,出卖了帮派的,都没有好下场,锄奸队会想办法找到你。
江湖上,有“窃物不伤人,失风不卖友”的规则。说的是,偷东西的时候,不能伤人;被逮住了,不能供出同伙。
按照锁子的言行来分析,他和他的手下应该属于踩点的。
在这个晋北帮中,我仅能认识的,全在这间房屋里。然而,偌大的晋北帮,绝不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我很佩服虎爪的老成持重。
虎爪说:“你们说说,我们依靠什么办法才能拿到大钻石?”
冰溜子振振有词地说:“先摸清大钻石所在的位置,然后趁着夜晚,我们进去偷窃。”
虎爪说:“常家大院是雁北有名的大院,院墙高达四五丈,厚约两丈,全部是砖石结构,只有一扇城门,将院内院外连接起来。常家大院有房屋三百多间,道路穿梭来往,星罗棋布,如果不是常府的人,进去后都会迷路。院墙上每隔二十米,建有岗亭,家丁持枪,昼夜巡逻。想要进入常家大院偷窃,千难万难。”
冰溜子不言语了。他低着头,可能在捉摸着用三十六计中的哪一条计策。
燕子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虎爪说:“肯定有,再坚固的碉堡,也会被人攻破的。你们想想。”
突然,我想起了一句俗语:碉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我说:“我有办法。”
虎爪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潜入常家大院内部,做卧底,伺机盗取。”
虎爪笑着说:“这个办法可行。”
我说:“常家大院家丁众多,有刀有枪,而且还有京津一带的高手前来,依靠我们这几个人,恐怕不能得手。”
虎爪说:“你们需要多少人,我会派多少人。大院外,我还会派人接应你们。”
冰溜子不服气地说:“呆狗说得轻松,潜入常家大院,可是你如何潜入?常家大院难道就不会赶走你这张生面孔?”
燕子不满意地看着冰溜子,她说:“呆狗不是在马戏团待过吗?不是会杂耍吗?常老太爷过大寿的时候,一定要有人表演节目,到时候呆狗不就潜进去了?”
虎爪笑着说:“是的,是这样的。”
我说:“我只会走绳索,依靠我一个人,可能混不进常家大院。人家也不会只找会走绳索的人表演,还得有会魔术的,会蹬技的,会大变活人的。”
虎爪说:“我会想办法。”
我说:“燕子和冰溜子都比我聪明,他们的脑子都比我反应快,要不要他们和我一起进去?”
虎爪说:“常家大院戒备森严,普通人哪里能够混进去?就算你会走绳索,能不能混进去,还不一定呢。”
我为难地说:“常家大院那么多房子,大钻石藏在哪间房子里,估计我很难找到;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拿到手;就算拿到手了,又怎么拿出门。估计我一个拿不下来这个活。”
虎爪看着我说:“你只要把大钻石藏身之所探知清楚,到时候会有人找你的,下手的事情不需要你考虑。”
我说:“下月十五是常老太爷的生日,我在这一天进入常家大院,还要在这一天完成表演,再在这一天探明大钻石藏身之所,恐怕时间来不及。”
虎爪说:“常老太爷家人丁兴旺,门下高官富商很多,常老太爷逢十和逢五必过大寿,逢五过五天,逢十过十天。这次是七十大寿,要过十天。给你十天时间,应该能够探明的。”
我沉吟一会说:“可是我怎么才能混进去?”
虎爪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等我的消息。”
我开始了走绳索训练。尽管多年没有再走绳索,但是手艺没有丢。我一走上绳索,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几天后,锁子来到小院找我,他说:“你到城里去一趟。”
在大同城里,我见到了虎爪。虎爪告诉我说:“有一家河南人的马戏团,正在晋中表演,他们的表演路线是,从南向北,凡是遇到大村镇,都要表演,一个村镇挨着一个村镇,估计半个月后,就会来到雁北。只要到了雁北,我们就告诉他们,常家大院要给常老太爷过大寿,他们肯定会前去。”
我问:“是不是让我混进这家马戏团里,跟着他们去给常老太爷拜寿?”
虎爪说:“是这样的。”
我在马戏团生活过,我知道马戏团如果遇到谁家有红白喜事,有过寿宴请,那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马戏团会想尽办法跟过去,在这种场合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红包拿。弄得好了,一个月不开工,都有吃有喝。
马戏团的日子其实很清苦,所以马戏团偷窃就在情理之中了。
虎爪问:“你会说河南话吗?”
我说:“俺来上一段,你看中不中?”
我一张口,虎爪就笑了。虎爪说:“能说河南话,就更好了。”
当天下午,我就骑着快马,和锁子去往那家马戏团表演的晋中。
找到那家马戏团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马戏团正在一座叫作赖家沟的村庄表演。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看到他们的水平还不如我当初在高树林那家马戏团的水平高。
我对锁子说:“我过去给他们表演一段,如果他们收留了我,你就回去。如果没有收留,你就在这里等我过来。”
锁子说:“行。”
锁子牵着两匹马,站在村后的老杨树下,我径直走向打麦场。打麦场,是马戏团表演的场所。
马戏团的老板是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头,脸上饱经风霜,沟壑纵横,我用河南话问他:“你们还要人不?”
老头问:“你能干啥?”
我说:“我能走绳索。”
老头上下打量我,问:“你从哪里来?”
我说:“我从河南逃荒到这里,想跟着你们混口饭吃。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头问:“敢不敢现在走一个给我瞧瞧?”
我说:“中。”
这个马戏团里没有专用的绳索,也没有专用的木杆,因为他们以前就没有走绳索这个项目。我说:“随便什么绳索,只要绑在两棵树中间,我就能走。”
老头问:“你有把握?”
我说:“我走了多年的绳索,你就放一万条心吧。”
老头说:“只要你敢走,我现在就增加一个项目。”
我说:“中。如果我掉下来了,赔你今天的收入。”
老头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他带来了村庄里的几个人,他们抬着井绳来到打麦场。过去,南方人吃河水,北方人吃井水。晋中雁北一带,水井极深,一般传说“井深三十六丈”,井绳就有三十六丈。
围观的人看到井绳抬来了,都闹嚷嚷地围过来。他们分成两摊,七手八脚地把井绳架在了打麦场边的两棵老桐树上。我走到了一棵老桐树下,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是用双脚,双脚相对,双手一抱,一窜就是一个身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用的是双腿,双腿夹着树干,慢慢向前挪动,当然就慢了很多。
我站在绳索上,看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地面攒动的人头,当年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在绳索上走着,感觉自己就像飘在天之下、云之上,我像风儿一样自由。我是一缕风,飞翔在自己向往的每一个地方。我是绳索之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走在绳索上的脚步,绳索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绳索上走着,伸张双臂,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展翅腾空的飞鸟。我看到下面有很多人张大了嘴巴,拍动着手掌,但是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沉醉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站在打麦场,就像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所有人都围上我,他们将我抬起来,抛上半空。我看到锁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轻快地离开了。
我阔别已久的马戏团生活,又回来了。
在马戏团中,我成了主角。每次,当别的节目表演结束后,真正的大餐才开始了,这就是我的走绳索。我的节目为这个马戏团赢得了满堂彩。
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一样,这家马戏团也是一辆大车,一匹马,马车上装着所有的家当。和高树林的马戏团不一样的是,这家马戏团没有猴子,而是有一条蛇。这条七寸小蛇能够从口中钻进去,又从鼻孔里钻出来。
耍蛇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晓琪,和我年龄相当。整个马戏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年龄最小,也只有我们两个的节目有看点。其余的人要么是表演银枪刺喉,要么是表演胸腔碎石,都是耍半斤。还有一种魔术节目叫作“听话的金鱼”。
马戏团中的很多节目看起来惊险刺激,其实戳穿了秘密后,就既不惊险,也不刺激。
我先从耍蛇开始说起。
耍蛇人所使用的蛇,一般都是小蛇,因为小蛇才可以从鼻孔和喉咙钻进去。但是小蛇一般都有毒,而大蟒反而没有毒。小蛇捕猎,靠的是给猎物注入毒素,致使猎物昏厥,然后吞噬;大蟒捕猎,靠的是缠绕猎物,致使对方窒息,然后吞噬。
耍蛇人抓到中意的小蛇,首先就要消去毒液,这样才能够表演节目。每条毒蛇都有两颗修长而锋利的管牙,毒液通过管牙,注入猎物体内。耍蛇人有一种工具,类似于今天的老虎钳,但比老虎钳更长更细。当小毒蛇准备咬人的时候,耍蛇人就用这种特制的工具,卡住小毒蛇的脖子,让它张开的嘴巴无法合拢,然后,又用一种特制的类似于勺子的工具,摘除小毒蛇管牙后的毒囊。这样,以后即使被小毒蛇咬伤,也不会死亡。
被摘除了毒囊的小蛇,就可以用来表演。人体的鼻孔和口腔是相通的,比如,你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打一个喷嚏,饭食就可能会从鼻孔里喷出。将小蛇塞进鼻孔中,小蛇就会从口腔里爬出来。
这种表演看起来惊险不已,不可思议,其实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能够想通了。
当然,做一名耍蛇人需要极大的勇气。
再说说这个马戏团其他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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