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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回反（二）

小阳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孩子，但是他一直都活得痛苦，煎熬。

因为他懦弱。

对，他很懦弱。

他头上有个人人都夸德才兼备的大哥沈旭辉，是一位身子骨很弱的小娘所出。

这看似人畜无害的两个人，正就是小阳整个童年时期的阴影。

小阳很怕他们，怕到每每多看两眼，都能做一整宿噩梦。他害怕见到他们的嘴脸，他们全然是笑面虎模样，沈家嫡母多时也常劝小阳，莫去招惹那二人，哪怕父亲护他们，他们也能被背地里的那母子俩算计死。这也算是被洗脑了，小阳如今想来，他懦弱，多半是继承了软弱母亲的无能与无知，他耳濡目染，每每遇事就退缩，每每受沈旭辉母子刁难就低声下气恳切求饶。

小阳记得，那母子俩惯会做戏，以庶出的名义贬低自己，再栽赃陷害自己与母亲，逼着父亲处置。

他是真的害怕沈旭辉，害怕沈冽阳叫他名字，害怕沈冽阳说今日小阳又长进了不少，他更害怕父亲别样光怀，他宁可自己不是嫡出，他宁可自己是个废人。

不过小阳每每粗略想来，便也能发觉自己跟那废人本就没多大差别。他时常“失足落水”他时常“吃错东西”中毒，他时常“磕磕碰碰”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只能这样说，他只能这样回答父亲，他害怕，害怕实话实说后的代价他承受不起，他不想挨打，他不想去和沈旭辉那恶毒的母子两斗法，他斗不过的……

他真就是恨自己懦弱，却如何也做不到反抗。母亲说，多退几步就好，躲着他们，由着他们，不去招惹他们，就好……

这话可笑，小阳自己知道，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母亲像是与生俱来的把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小阳便学着母亲……所以他便是在沈旭辉母子时常的威胁下行事变得畏手畏脚，宛如惊弓之鸟般，他常常抱着母亲哭诉，二人又在一起自艾自怜，只想着如何活着，如何讨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真的难熬，他很想逃。

有一个人出现了，这个人就是云小哥。

沈父说，小阳太软弱了，身子骨又弱，跟着云大将军老家搬上京的云小公子多处处，学学武功什么的，说不定能有些长进，改改那“生来”就畏畏缩缩的性子。

小阳第一次见云小哥时，便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他恣意洒脱，英姿飒爽，浑身上下散发的是自信与骄傲。

和小阳完全不是一路人。

彼时沈旭辉站在小阳身旁笑，他道：“看来，小阳以后要不一样了。”

他那时不懂，他只知道沈旭辉想去云家学武却被父亲婉拒了。

不得不承认，与云小哥相处的那些日子，是小阳最难忘的日子，他不再只拘泥于沈府那个圈子，他学着云小哥嫉恶如仇，学着云小哥果断决绝。哪怕惹沈旭辉不悦，但也确实比过往完全俯身在地的日子强。他觉得云小哥是自己的福星，即使他不敢告诉云小哥自己的处境，但也绝没那么软弱窝囊了。

沈旭辉几次吃云小哥的瘪，小阳几次心中大道痛快，哪怕事后也要受他报复，但总归是反抗了的。

这样的日子不久，变故发生在云小哥离开京明城回誊州老家为祖母守孝的时候。

云小哥走了，小阳生命中的光又暗了，像是那救命的稻草全被火烧了，昏天黑地，他又深陷回到了沼泽里。

母亲被沈旭辉母子下了药，身体每况愈下，他深处水深火热中，他后悔了。

他一度觉得当年就不该识得云小哥。他觉得云小哥的出现便是老天和着沈旭辉在玩弄他，让他觉得生命有了光与希望，领着他与命运作对后便不再管他，叫他舍弃懦弱却不教他如何彻底反抗，如何挣脱束缚。他后悔了极了，他竟开始觉得云小哥的出现只是在给他人生添堵，他心中开始无故生恨，无故生怨，他始终觉得自己就不该跟沈旭辉对着干，他始终还是那个懦弱无能只会委曲求全的废人。

他又开始了浑浑噩噩度日，又开始了漫无目的行与黑暗中摇尾乞怜。他求着沈旭辉母子俩再给他个机会，他被利用，他顾不得什么，他全听他们的，他像提线木偶般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他们折辱要他如狗一样，他也能趴在地上摇着尾巴逗他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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