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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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顾惜惜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的梦跟之前的都不一样, 她梦见的,是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魏谦紧紧抱着她的尸体,坐在那间黑魆魆的屋子里, 一言不发。

在她疑心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 突然听见他长啸一声, 那声音如此凄厉, 简直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顾惜惜全身的毛孔一下子都炸开了。

她恍惚想到, 梦里应该是听不见声音的, 可为什么,这个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可真是奇怪。

跟着她看见,两行泪从魏谦眼中流下来, 他一双眼睛红得骇人,简直像是染了她的血。

明明是他毒死了她,他到底在哭什么?

画面一转,顾惜惜看见魏谦重新穿上了重孝, 不是国孝,是给她穿的孝, 按着丈夫给妻子穿孝的规制。

可他分明只把她当成玩物, 为什么又要为她服丧?

他不肯给她下葬, 只把她的尸体放在卧房中,周围密密实实的, 全都填满了冰,魏谦就坐在那些巨大的冰块中间, 守着她,沉默地坐了一天又一天。

顾惜惜觉得,这个梦诡异得没办法解释。

画面又是一转, 出现了一间没有窗户的黑屋子,墙角架着火把,屋里有几排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人,顾惜惜认出来了,那些人是她被魏谦囚禁时,服侍她的丫鬟。

吱呀一声,魏谦推门近来,赤红着双目径直走到其中一个丫鬟跟前,嚓一声拔出弯刀,寒光一闪,鲜血从那丫鬟的脖子上流了下来。

那丫鬟是她被囚禁时服侍她穿衣的,名字叫做郁金。顾惜惜依稀记得她似乎是魏谦奶公的养女,自幼便在魏家伺候,算得上是魏谦的心腹,他为什么要杀郁金?

却在此时,一阵彻骨的寒意突然袭来,那些画面迅速变得模糊,顾惜惜虽然是在梦中,却依然清醒地意识到,魏谦来了。

焦急着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一片寂静中,仿佛听见了魏谦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慢慢地来到了她的床前。

那股子凛冽的松叶气息,夹杂在寒意中,包围了她。是魏谦,唯有他在时,才有这样又冷又烈的感觉。

很快有呼吸拂在她脸上,热而潮湿,像三伏天的风,说不出的难受。

顾惜惜仿佛能看见魏谦那苍白的脸,浓黑的眉眼,血红的唇色,急迫之中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些醒来,快些叫护卫!

一只冰凉的手,慢慢凑近了她的脖颈。

郁金满身鲜血的模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巨大的惊恐中,顾惜惜用力睁开了眼睛。

那只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捏住了她的脖子。

烛光映出了魏谦的面容,眼睛亮得像烧着火,嘴唇红得像饮过血,顾惜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发现他的手并没有使力,只是虚虚地搁在她脖子上。

于是她大着胆子叫他:“退思,你回来了?”

魏谦赤红着一双眼,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顾惜惜猛然意识到,他竟然能碰她了。

不像上次那蜻蜓点水的一握手,此时他的手一直搁在她脖子上,掌心和关节处都有茧子,磨得她一阵痒一阵疼。

他竟然能碰她了!顾惜惜毛骨悚然。

那些暗夜里的纠缠抗拒一瞬间划过眼前——即便他不行,他也有无数的手段来羞辱她折磨她,顾惜惜连耳带腮顿时涨得通红。

魏谦的手圈着顾惜惜的脖颈,那样白,那样细,映着烛火能看见上面淡淡蓝色的血管,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抚摸她的情形,却没想到,最终竟是这样。

铺天盖地的血色很快席卷过来,魏谦的眼睛越来越红,满心的戾气翻腾得难以控制,就连腰间的弯刀也似在蠢蠢欲动,迫切地渴望饮血。

可他还是不肯放手,挨着她肌肤的感觉太美妙,假如能把天上的云彩抓在手里,也无非是如此吧。

顾惜惜很快开始挣扎,两只脚隔着被子踢他,瞪大了眼睛。

她动起来时,身上那股子甜香气突然变得浓郁,冲破了魏谦满目的血色,跳着跃着往他身上钻。

满心的郁燥中瞬间掺进来了清凉,戾气一点点退去,魏谦下意识地循着这股子让他安静沉溺的滋味,向着顾惜惜俯身下来,埋进她颈窝里,深深地一吸。

一刹那间,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唯有浓郁的甜香,充溢着他。

戾气像潮水一般退得干净,魏谦贪婪着留恋着,让自己开始发烫的脸颊,循着她脖颈的曲线,慢慢地蹭着向下。

下面是锁骨,在那些他翻来覆去重温过无数次的画面中,再往下两三寸的地方,那雪白起伏的柔软上,有一点浅灰色的痣。

他很想验证一下,他看到的那些景致,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惜惜僵了片刻,待到他发烫的嘴唇蹭上她的锁骨时,尖叫起来。

只觉得毛发直竖,说不出的厌恶恐惧,恨不能一刀捅了他。

但是很快,魏谦捂住了她的嘴。

那些叫声都变成了低哑的呜呜声,顾惜惜拼命地推他踢他,想要挣脱。

魏谦另一只手伸出来,牢牢抓住她的胳膊,紧握在一处举过她的头顶,又压在枕头上。

手动不了,顾惜惜便伸腿去踢,魏谦两只手都占着,索性整个人合身压下来,牢牢压住,让她动弹不得。

顾惜惜使出浑身的力气,却丝毫不能撼动,憋闷愤怒之下,眼泪夺眶而出,却在同时,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她打不过他,若是一味用蛮力,简直是送死。

匕首在枕头底下,那个装满铜钱的扑满在床头架子上,无论拿到哪一样,她都能跟他搏一搏。

于是她流着泪,慢慢向魏谦眨眨眼睛,又摇摇头。

魏谦在她掉第一滴泪的时候,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此时见她先服了软,便冷着脸叮嘱道:“你别叫,我就放开你。”

顾惜惜很快点了点头。

魏谦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她果然没叫。

但是被她嘴唇碰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魏谦下意识地将那只手送到唇边,吻了一下。

他竟这样恶心!顾惜惜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颤着声音说道:“退思,你先让我起来。”

魏谦没说话,只是慢慢地伸手,摸向她脸边。

顾惜惜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他的手越过她,伸到枕头底下,摸出那把匕首,拿在手里看了看。

原来他早发现了!顾惜惜到此时,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早知道等魏谦回来,少不了还有波折,所以这些日子将一切都筹划妥当,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时骥给她的消息,分明说他最早也要后天才能进京。

要么是时骥骗了她,要么就是时骥自己也没料到。

顾惜惜细细看了看魏谦,他眼睛底下两片青灰色,在苍白的脸上越发显得明显,显见是许多天都不曾睡好,也许是他昼夜赶路,所以才提前回来了?

魏谦也在看她,她细白的脖颈上,柔软的红唇边,都泛着浅浅的红痕,像白底子上涂了一层淡胭脂,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是他方才按住她时,手劲没控制好,留下的印子。

假如他在她全身上下都留下他的印记,即便她退了婚,所有人也都会知道,她是他的。

魏谦试探着,又想俯身过去,顾惜惜忙伸手挡在身前,问道:“退思,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魏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从他得了退婚的消息后,就一刻不曾合眼,没日没夜地赶了回来。在路上时他又怒又恨,只想问她为什么,但这会子他不想问了,他想把她带走。

藏在他的地方,牢牢地守住她,让她一步也别想离开他。

时间长了,她习惯了,就不会再想着逃。

于是魏谦淡淡说道:“我要带你走。”

顾惜惜心中一凛,难道那个梦里发生的事,要换成这种情形发生?该死!她还以为躲过了那天,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一出。

但,如今是在她家里,他只有一个人,她却有那么多护卫,还有爹娘,若是这样都能被他掳走,也算她无能。

那些女护卫就睡在外间,只要弄出声响,立刻就能冲进来。

顾惜惜试探着起身,见他没有阻拦,忙拉着被子坐直了,慢慢说道:“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外面黑的很,我有些怕。”

去哪里?那座别院守卫森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知道那个所在,就把她在那里藏好了,谁也休想把她夺走!

被子围在她肩膀底下,魏谦看见她穿着件粉蓝色的寝衣,领口凌乱着,露出一痕肌肤,让他的眼睛一下子就发起烫来。

却在此时,又听她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退婚?”

魏谦眉心微动,凑近了一些,问道:“为什么退婚?”

顾惜惜抬手将披散的长发笼在脑后,妙目向他一顾:“退思,你这样凶神恶煞的,我不敢说。”

手臂抬起来,寝衣滑下去,记忆中软软颤颤的小臂,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魏谦突然口渴得厉害,喉头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又听见她道:“你背过身去。”

魏谦盯着她,道:“怎么?”

“我要穿衣服。”顾惜惜一只手攥住寝衣的领口,“你该不会让我这样子跟你走吧?”

魏谦停顿片刻,将床前那支细烛挪到适当的位置,照得她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床前,这才慢慢地背过身去。

地上她的影子动了一下,细软的腰扭着,探身去取架上的衣服。

魏谦突然想到,她是不是应该先脱掉寝衣,再穿外裳?那颗痣,是不是真的生在那处?

他立刻就要回头,却在此时,突然听见咣当一声脆响,似是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跟着是无数个此起彼伏的咣啷声,似乎什么东西在满地乱滚,卧房的门咣一声被踢开了,一队女护卫急急冲进来,门外还丫鬟大声叫道:“来人啊,抓贼呀!”

魏谦慢慢转过身来,顾惜惜披着外裳,拢着领口,那些女护卫拔刀将她团团护在身后,她便藏在她们中间,低声向她道:“退思,你我已经退婚,再无瓜葛,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她竟然还叫他退思。魏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垂目看向地面时,就见一个白瓷的扑满碎在地上,里面装的铜钱滚了一地,刚才发出那些声音的,就是这东西。

她把这种小孩子用的玩意儿放在床头,显然是为了情急之下能够砸碎,叫醒外面的护卫。

她倒是防备他的好。

刚刚散去的血光刷一下填满了眼底,戾气翻腾着,魏谦盯紧了顾惜惜,冷冷说道:“为什么骗我?”

咣一声,房门再次被撞开,顾和带着另一队女护卫冲进来,挡在他身前,厉声说道:“魏谦,你再敢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罗氏跟着走进来,沉声道:“魏谦,退婚乃是陛下的旨意,你若是再纠缠不休,便到御前说话!”

屋里的人太多,一下将她那股子甜甜的香气全都冲散了,魏谦心中焦躁到了极点,左手握刀,立时就要动手,他们人手虽多,也休想拦得住他!

顾惜惜早已经看见了,心中一凛。

在梦里她见过魏谦的身手。那时候有人硬闯别院,逢人就杀,魏谦把她藏在密室里,她看不见外面的动静,只听见满耳朵都是兵刃撞击的冷硬声响。等魏谦杀退来人,放她出来时,满院子都是尸体,血流成河,魏谦身上也溅着血,黑衣服的底子里透出紫红色,苍白的脸上两片嘴唇红得像在滴血,让她几乎疑心,是他杀人饮血,才有了那一地尸体。

当时院中,只有魏谦和他的几个贴身护卫,他们不到十个人,杀了对方几十个。

如果任由他动手,这些女护卫必定死伤惨重。

况且此事,不适宜私了。

弯刀出鞘,寒光一闪,顾惜惜几乎在同时开了口:“且慢!”

魏谦停了手,抬眼看她。

顾惜惜从人丛中走出来,眼睛看着魏谦,口中向顾和说道:“父亲,魏统领登门是客,不如请到客厅说话。”

她一靠近,魏谦又能嗅到那股子香气了,满心的戾气暂时压制,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口口声声叫他魏统领,连退思都不肯叫了,她果然一直都在骗他。魏谦一言不发,只是站着不动。

顾和侧身让出一条路,道:“魏统领,请吧。”

顾惜惜近前一步,轻声道:“退思,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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