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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厨房后门靠墙摆放着一排绿色的垃圾桶,尽管天气炎热,却连一只飞舞的蚊蝇都没有,清理得非常干净。一只白色的小狗在墙角的纸箱里蜷成一团,听到有人走近,立刻机警地探出脑袋,“汪汪”叫了两声。
“嘘——”周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小声安抚道:“小扁别叫,是我们。”
小扁是一只被遗弃的不太纯种的西高地,军医判断它大概两三岁的样子,是个妹妹。外面的伸缩门根本阻挡不了它小小的个头,一周总有那么两三天,会趁值班人员不注意溜进营区来讨吃的。有一回正往里钻时刚好遇上开门,它被夹在缝隙里差点挤扁,还好被眼尖的战士及时发现,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名字。
纸箱是方建华专门给它准备的,时间一长,每个人在进出厨房时都习惯了先过去查个岗,看看这只编外“狗员”今天有没有按时来上班。
大概是遭到过恶劣的对待,队里那么多战士,小扁只跟方建华一个人亲近,但它似乎十分清楚,只要是穿这身绿色衣服的,都是不会欺负它、驱赶打骂它的,会给它东西吃的好人。
于是听见周童的声音它便安静下来,追着自己的尾巴在纸箱里转了两圈,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听着外面两人推开厨房后门轻轻走了进去,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就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周童猫着腰的背影像个作案多次的熟手,一进门就准确无误地摸索到墙上一排开关,按开了最边上一个。奚杨跟在他身后,表面很淡定,心却咚咚直跳,感觉比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进火场时还要紧张。
宽敞整洁的厨房里,一只灯管发出的白光只够照亮一隅之地,犹如一片漆黑中指向舞台中心的聚光灯,让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朦胧,有些暧昧,给了身在其中的人一小片独属于他们的空间。
部队的食堂可以说是强迫症患者的天堂。长长一排不锈钢料理台和水池擦洗得一尘不染,排烟设备没有一丝油污,置物架上摆满了蓝色的塑料大筐,里面整齐码放着鸡蛋、黄瓜、西红柿和土豆,还有一捆捆分量、长短一致的大葱和韭菜,跟豆角一样都已择洗干净。瓶瓶罐罐像整齐的队列一般分类归置,十几袋面粉豆腐块似的堆叠在一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叠好的军被,就连八角这样的调料都被有序地码在盒子里面,像一件费尽心思打造的艺术品,随便拿走一颗都会破坏它的完美。
周童半个身子都快埋进冰柜里,小心翼翼地翻找了半天,失望地说:“好像没有饺子了......”
冰柜里溢出的冷气让奚杨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那就随便吃点吧。”
给教导员做饭怎么能随便。周童直起身,解着袖扣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奚杨笑着反问:“你会做什么?”
做饭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反手解扣子这种事周童却做得笨手笨脚。“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
口气不小却十分认真,奚杨似乎被打动了,没做思考便脱口而出:“想吃鱼汤泡饭啊。”
周童还在对付那几颗扣子,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啊?”
“唔......”奚杨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抓住周童的手腕,帮他解开扣子,低着头说:“开玩笑的,你随便做吧,都行。”
周童怔怔地看着,看教导员用一双白净清瘦的手仔细地把自己的袖子叠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挽到了肘窝。
“你刚才说想吃什么都能做的时候,让我有点想家。”奚杨挽好一只又去捉另一只,这个缓慢细致的过程让他渐渐放松下来。“小时候挑食,只喜欢吃我妈做的鱼,喜欢用鱼汤泡米饭。”
“好了。”眨眼的功夫两只袖子都挽好了。奚杨抬起头,对上周童有点炽热的目光,微笑着说:“做鱼太复杂了,我随便说说的,就煮个面吧......”
“清蒸还是红烧?”
今晚的教导员说什么做什么都分外惹人怜爱。周童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见他愣着不说话,转身从冰柜里取出一条冻鱼,拎在手里再次向他确认道:“阿姨做的是哪一种?”
只一个夜晚,一个夜晚应该不算太奢侈。奚杨从周童的眼神中读到了绝对的认真和坚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一缕顾忌。
“红烧。”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周童也跟着高兴起来:“好的,没问题。”他合上冰柜的门,毫不费力地从高处的架子上拿了一只大碗,拧开龙头接了大半碗水,把鱼放在里面消冻。
做完这些,他又去挑了需要用到的配菜和佐料,还顺手取下两件挂在墙上的围裙,一件自己穿,另一件递给了奚杨。
奚杨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周童自己穿好后见教导员还一脸茫然地站着不动,便又把围裙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抖开往他头上套。
该系腰上的绑带时本想叫奚杨转过身去,但奚杨身后半步就是墙壁,周童便想也没想就叫他抬高手臂,从正面用拥抱的姿势圈住了他,边系边说:“不是让你打下手哦,小孩吃饭不都得穿个围兜么,一会儿别把你的制服弄脏了,不好洗。”
双手无所适从地举在半空中,声音近在耳边的那一刻,没人知道奚杨有多么想放纵自己投入这个温暖的怀抱。
…
鱼冻的时间不久,淘米煮饭的功夫就化得差不多了。奚杨靠在水池边的暖气片上,看周童熟练地将鱼鳞和鱼腹刮洗干净,甩在案板上改几条花刀,鱼身抹盐,再塞几片切好的生姜和葱段进去,搁在一边等着去腥。接着洗净双手开始切蒜,结实的小臂上肌肉和筋脉随着力量时隐时现,手起刀落速度飞快,动作漂亮极了。
又听他碎碎念叨:“要是有腊八蒜就好了。北方人不是都喜欢吃腊八蒜吗?等到冬天我跟方叔说说,腌几瓶放着,下次做的时候你试试味道是不是不一样。”
“应该切点肥肉炼油,这样做出来的鱼比较香。不过肉冻得太硬了,没那么容易化开。”
“草鱼不行,江洲那边都不吃这种,刺太多了,等会儿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哎教导员,你吃过刀鱼吗?我哥说我们小的时候天天都能吃到刚打上来的,特别鲜,可惜我都不记得了。现在量少,政府禁止过度捕捞,买都买不到了,有机会我一定做给你尝尝。”
说话的间隙该切的都切好了。周童挪到一边开火热油,奚杨跟了过去,盯着他把手掌伸进锅里去试油温,不禁捉住了他的手臂,怕他挨得太近会被烫到。
“买不到了还怎么尝啊?”
温度沿着手臂传递到掌心,是他们熟悉的、体验过无数次的,又完全不同的灼热感。
“那我叫闻阅下江里给你捉两条。”周童嘿嘿一笑,将锅铲换到另一只手上,又把火关小了些,盯着油面冒起的小泡,有点内疚道:“我......不敢下水。”
“不用,你手艺好,不挑食材。”奚杨怕妨碍到他于是松开了手,却没注意到周童颇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周童把腌好的鱼翻了个面儿,扬起下巴示意奚杨看旁边的置物架:“教导员,你帮我拿一下生粉。”
“生粉......”奚杨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挨个儿拿起来看,判断不出就拧开盖子去闻,结果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油温已经足了,再迟下锅鱼会烧焦。周童扭头便见他手里握着的是一瓶胡椒粉,赶紧接过来放在一边,又伸手越过他的头顶,直接取下一瓶白色的调料,倒在手心往鱼身上抹,忙里还要抽出空来观察他:“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说好不叫你打下手的,要不要喝点水?”
奚杨揉着发红的眼睛和鼻子,尴尬地摆了摆手。周童丢鱼下锅前又对他说:“快退后一点,小心被油溅到。”
不认识生粉已经够丢人了,一个隔三差五就进火场的人怎么能怕这点油烟。奚杨不退反进,往周童身边凑了凑,探着脑袋盯着锅里的鱼说:“我......我看看,是不是跟我妈的做法一样......”
“滋——”鱼皮一挨上滚油立刻变得酥脆起来,锅里腾起一股夹着香气的白烟。
周童用身体护着奚杨,翻着锅铲将鱼煎得两面金黄,鱼肉却一点不散。跟着捞出待用,重新倒油热锅,下花椒、大料和葱姜蒜爆香,再丢鱼进去,添老抽、生抽、盐巴和砂糖,倒一点料酒洒一把白胡椒,放水没过鱼身,盖上锅盖调小火,擦一把额角的汗珠,大功告成道:“好了。再等一会儿,收了汁就能吃了。”
喝着冰冰凉凉的汽水静静等待,锅里窜出的香味儿越来越浓,光闻就叫人止不住地吞咽口水。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奚杨端着空盘子眼巴巴地等在旁边,周童一颗心软得不像样,用锅铲舀出一点汤汁,吹凉送到他嘴边,看他舔完就笑着说好吃还砸吧嘴,忍不住用手背轻轻蹭了下他的嘴唇:“教导员,你好像一只等着吃鱼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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