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偷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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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偷懒

当夜果然落了雨。

颜相府内,颜沧跪坐在矮几边煮茶。水如鱼目已至一沸,细密的水雾烟烟袅袅,颜沧将茶叶投入壶中,滚珠涌泉间清淡的茶香氤氲满室。

颜沧斟了一盏,双手奉到颜相手边。

颜懋裹着暖裘斜倚在窗边,正翻阅书卷。

颜沧忆及今日在敬诚殿前,颜相久久凝在楚珩身上的视线,斟酌片刻开口问道:“相爷,那位御前侍墨,可要着人再细查一番?”

颜懋仍盯着手中书卷,闻言头也不抬,只简短道:“不必。”

颜沧觑着他的神色,迟疑须臾还是说道:“可陛下处理政事的时候一贯喜静,御前侍墨一职早已荒置,如今却无端从武英殿中擢选一人……”

“因为他很特别。”颜懋打断他的话,放下书侧身饮了口茶,缓声念道:“楚珩——”

“楚——珩”,他一字一顿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处极轻微地扯出一点弧度:“这可真是有意思。”

颜沧不解其意:“相爷?”

颜懋凝眸看向手中捏着的白瓷茶盏,唇边极浅的笑意尽数收敛,他沉默一阵后淡声道:“楚珩有什么可再查的?这不都是显而易见的么?他姓楚,是世家子弟,但少时离家,身后没有家族的半点影子,他师从漓山,而一叶孤城又避世已久轻易不涉政事。”

“楚珩这个人,出身和境遇都很特别。他是钟平侯的亲子,这就意味着他身上永远都打着钟离楚氏的烙印,不可能再投身于旁的世家。但偏偏,钟平侯府又一直只当没这个二公子,楚珩漓山学艺十六载,钟离楚氏从来没有派人过问过他哪怕半句。”

颜懋半眯起眼睛,目光盯向摊在桌案上的书卷,缓声道:“现今的钟平侯楚弘膝下血脉稀薄,诸子荫封入仕就已经足够了。但钟离楚氏却是持丹书铁券的大胤十六家族之一,武英殿是一定要有人去的。所以钟平侯明明知道楚珩武艺有失,却还是把他送入了武英殿。他一个当爹的最清楚不过,以楚珩的情况,别说十里挑一选去御前了,在天子近卫营里能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楚弘从头到尾根本就没为这个儿子考虑过半分,他就是钟离楚氏拿来搪塞国法的弃子。”

颜懋嗤笑一声,深邃的眼底划过讽意,顿了顿又继续道:“楚家的这位二公子,既不能背离楚家,但也不会心向楚家。若是这样看来,楚二公子若是想向上走,似乎就只能依靠陛下忠于陛下。一个钟离楚氏的弃子,一个不问世事的师门,这样的人本就是一张白纸,到了御前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奇怪。”

颜沧点点头,又问:“那么相爷的意思是,听之任之坐观其变?”

颜懋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白瓷茶盏,烛光下眉心的皱纹渐渐蹙成一个“川”字,映照出一张格外深沉的面庞,轮廓锋利,下颌线紧紧绷着,像是在思忖着什么极为棘手的事。

良晌,瓷杯落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他淡漠道:“御前侍墨,谁不知道要详查之上再详查?大胤九州想查他底子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有本事能过得了东都境主叶见微那一关。”

眼底细碎的冷光一闪即逝,颜懋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书卷上。他倚在窗边,神色漠然,和着池塘里雨落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屈指叩着凭几,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颜沧放轻脚步走上前来为他添茶,无意间瞥了一眼卷上墨字,这才注意到,颜相手中的书卷自始至终都是同一页,而书是大胤律。

……

直到第二日清晨,雨依旧没停。

瓦檐边的雨水成串溅落,惊起满地的凉意,整座皇城在这场雨中都转了冬寒。

楚珩撑着伞沿宫道朝敬诚殿的方向走去。雨不疾不徐,飞絮般洒落,在天地之间扯开一层濛濛水雾。冷雨之中的九重宫阙愈发寥廓,宫顶相连沉浮一眼望不到尽头。

踏着雨一路行至敬诚殿,外殿廊下值守的侍卫见他过来,眼睛一抬,悄悄比了个手势,意思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让他小心侍候。

昨日颜相面圣,楚珩被陛下当庭斥退,之后就没让他继续留在敬诚殿。但他身为御前侍墨,今日前廷朝会过后依旧得继续到御前当值,偏偏又赶上陛下这会儿心情不好,侍卫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每月逢五、逢十,宣政殿有大朝会。

凌烨刚下朝回来不久,身上还穿着繁复隆重的天子朝服,他孤身立在书房窗前,殿里并未留一个人伺候,眉宇间染着几分烦躁。

楚珩进来的时候,凌烨紧皱着的眉掩饰性地舒展了一瞬,见是他,很快又不再遮掩地露出了原本的情绪。

不等楚珩俯身,凌烨挥挥袖子直接说了“免礼”。楚珩走上前去,温声直言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好?”

他开门见山,凌烨也直言不讳,点点头“嗯”了一声,但明显不想多提烦心事,便转而问道:“你昨日从敬诚殿回去的时候时辰尚早,去做了什么?”

昨日的事凌烨没有解释,楚珩也没有问。他知道昨日颜相过来时,陛下突如其来的疾言遽色一定有他的理由,就如同从御前刻意流传出去的那些浮言一样。

楚珩说:“睡觉。”

凌烨闻言轻笑:“偷懒?”

“也算是。”楚珩弯了弯唇,坦然道:“放松一下会让人心情好。”他抬眸,眼底盛着笑意:“不如陛下今日也偷个懒?”

从来只有劝谏天子勤政的,像他这样进言皇帝偷懒的凌烨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说的这样理所当然,一点都没有胡言乱语的觉悟,仿佛本应如此。

凌烨不置可否,拧着的眉却在不知不觉中就舒展开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珩,楚珩却仍然没有半点放肆妄言的自觉,一脸的坦然自若。

或许是他言语和神情间的理所必然实在是有些独特的感染力,凌烨不自觉地回想了一下,却发现“放松”和“偷懒”这两个再平常不过的字眼,于他而言竟陌生得仿佛素不相识。

儿时的记忆已经太过久远,在仅存于脑海中的那些支零破碎的画面里,和“玩乐”相关的物事也少得可怜。

作为先帝和元后的嫡长子,他自幼被立为帝国太子,此后便是日日勤勉,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即位后就更不必说,在母家的暗中督促下,三更灯火早已是常态。

人人都要他勤政爱国,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天子也是人,一样吃五谷杂粮,一样会心烦、会累。入眼所及的九重宫阙是他的家,却也是压在他肩上的担。九州万千臣民、座下文武百官,人人都祈望着天子圣明,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

时间久了,昼乾夕惕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就成了习惯。这些年厚积薄发,从太后手中艰难地夺回天子权柄,两年间九州江山渐稳,他才有了几刻喘息的时间。但依旧没人和他提起、他自己也忘了“偷懒”是什么滋味了。

凌烨侧眸看着楚珩,半晌也不言语。楚珩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想了想说道:“陛下不是心情不好吗?不如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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