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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夜归(3)
云独自返回庄园,午饭时候布莱恩没有回来,巴尔管家问他要不要出去找找他说不用。
布莱恩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很久,一开始他脑子里一团乱,卸下弑父罪名的确在最初的一刻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但他马上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始终把拉斐尔当做最好的朋友,真相竟然是如此!他应该恨拉斐尔做出这样残酷的事,又没什么立场责备他——假如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失手把父亲推下去,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而洁思敏,这些年来她始终保持着沉默,除去对自己兄长的维护还有没有别的原因?所有这些事情都无法得到答案,就像沼泽一样让他越陷越深。恍惚间布莱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母亲的墓前,望着墓碑上“克劳伦斯夫人”这几个字,布莱恩一会儿想到暴雨中父亲乘着马车来庄园看自己的场景,一会儿想到他和云在书房里摆弄父亲送来的生日礼物,一会儿想到他和父亲的屡次争吵和彼此的失望,一会儿又想到洁思敏对他的劝慰……
“有些人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让别人受伤的……这些年我慢慢开始有一些理解他了,但这仍无法减轻他带给我的痛苦。”布莱恩无不伤感地想,“可他自己呢?妈妈,我不相信他谈起你的时候全都是在说谎,也许在他为你决斗的时候的确是爱你的,可是他一辈子也没有得到你的原谅,甚至还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一生都在追逐个人的名誉、家族的利益,也确实得到了这些,但我真的不知道他从中到底得到了多少快乐、这些东西又是否值得牺牲一切去追求……”
布莱恩起身远眺,起伏的丘陵像是一群巨大的海洋动物向无垠的地平线涌去,阴云密布的天空沉沉地压下来,似乎要把它们的脊背压弯,梅菲庄园极少呈现出这样萧瑟沉郁却又壮阔的景象,看着在远处融汇的地平线,布莱恩狂躁不安的心绪略微安静了几分。
“有太多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即使是在我对事实确信无疑的时刻,可能仍隐藏着未知的变数。小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掌握、什么都能控制,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但不管怎样,总是要继续向前的,云说的对,不应该被过去束缚,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怎样懊悔追忆都没用了,最重要的是要尽可能让仍在身边的重要的人别再重蹈覆辙……我知道该怎样对待布莱尼斯,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云……有时候我好像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可是只是看他一眼,就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出口。无论怎样……我只要在他需要我的时候尽到全力就好……”
黄昏时分原野上呼啸整日的风停了,仍不见布莱恩回来,云披上斗篷出去找他,刚出门没一会儿就看见布莱恩走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很冷。”布莱恩快步走到云面前,虽然看起来有些低落,不过情绪已经基本恢复。
“随便出来走走。”看着布莱恩冻得通红的脸颊和鼻子,云笑着说,“你流鼻涕了。”
“不可能,我刚擦过。”
“用地上捡起来的树叶吗?”
“不!今天我没有丢手帕!”布莱恩停下脚步对云说,“我没事的。”
云跟他对视片刻,点点头望着不远处屋顶上冒起炊烟的烟囱:“嗯,回去吧,该吃饭了。”
晚饭过后布莱恩和云被巴尔管家催促着各自回房间休息,躺在床上云又闻到了梅菲庄园特有的床褥味道,他始终记得骑在马上被布莱恩带回来的那个晚上,第一次陷入柔软床铺时他是多么的愕然,甚至不敢翻身或挪动填满羽绒的枕头,后来有一次布莱恩邀请他去自己房间里一起玩棋,看到布莱恩毫不在意地靠着枕头、卷起被子,他才敢在睡觉前不断变换姿势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选择……”云望着天花板上一个隐秘的小小污渍(那是有一回布莱恩发脾气把球扔到了上头)想,“我不可能不依赖他……而他呢……不可能不离开我……”想起当时自己对布莱恩抱有的近乎盲目的感情,云轻轻叹息一声。
跟云一墙之隔,布莱恩坐在窗台上望着远处市镇里星点的灯光,胸中翻涌着千万种情绪。对布莱恩来说,梅菲庄园的房间就像是他人生的原点,假如人的命运是一条河流,那么他的源头就是这里,一切悲喜爱恨都是从这里伸出一条又一条支流,又都会以某种形式返回,浓缩在这个小小的却又似乎是无垠的房间里。他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也知道这是一个无法跟云之外任何人分享的秘密,所以云走后他即使返回庄园也再没踏入这里。有时候他也会梦到这个房间,梦里他仍是十三岁的少年,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看外头树上的鸟儿筑巢,看厌了就回头懒洋洋地问云“你想不想要一只小鸟”,每一次都没等到回答就醒了。此时此刻布莱恩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去问一问云的答案,然而他最想知道的,却又是他最问不出口的。
第二天两个人都醒的很早,轻手轻脚出门时候正遇上对方,布莱恩问云是不是要去马厩,云点点头,布莱恩就说一起去。
清晨的庄园格外静谧,结霜的枯草在脚下发出沙沙的低响,口鼻里呵出来的白气很快就被晨风扯碎。看管马厩的仆人还没起来,布莱恩把大门拉开一条缝钻进去,马儿们看到有人进来纷纷扭头看着他们,细碎地原地挪着步子。布莱恩带着云走到马厩尽头,一黑一白两匹马并排站着,布莱恩拍拍它们的脑袋说:“嘿,老伙计,看看谁来了!”云站在它们面前一边低声叫着它们的名字一边伸出手,两匹马凑上去张开鼻孔嗅了嗅他的味道,像是感到困惑似的歪着头停了片刻,随即激动地摇晃着耳朵靠近他。
“好久不见了……风……还有梦……天哪……你的毛都有些灰了……”云轮番搂住它们的脖子抚摸它们的鼻子、耳朵和颈上的鬃毛。
“它们已经有点年纪了,不过身体状况还不错。”布莱恩拨开要去蹭云的头发的梦,“走,出去溜一圈吧。”
“好的。我以前以为你会带着他们上战场,在你军营里的时候没看见它们俩还有点庆幸。”
“当然不会,我哪里舍得。”布莱恩和云分别牵着梦和风往外走,布莱恩指着靠近门口的两匹黑马说,“这是它们俩的儿子和女儿。”
“叫什么名字?”
“呃……布莱尼斯叫它们打雷和下雨……”
“哈哈哈!为什么!”
“下雨是下雨天出生的,打雷……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家伙叫起来声音很大,不过也说不好,布莱尼斯很喜欢给各种东西起莫名其妙的名字。”布莱恩从墙上拿下马具递给云。
“我也发现了,他会把我送给他的那个小木偶叫阴天,他说是因为阴天的时候有很多云。不知道他是怎么叫我的!”云系好扣带又调整一下松紧,确认风不会被勒得难受。
布莱恩靠在马上说:“他就叫你云,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特别喜欢的人起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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