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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黄者,黄河以内也,内黄县位于大河之北,魏郡南部,既有黄泽之利,又得清水之灌,在郡中富庶户口名列前茅。
县寺之中,内黄县宰对自己前几天让计吏“落水”的手笔还很得意,对县丞说道:“对付这新来的小郡尹,就只用一个字:拖!”
在内黄县宰看来,第五伦之所以能从李焉手里轻取魏郡,全靠治亭郡兵帮忙。他这内黄县在治亭兵停留期间已经表现出了对朝廷的忠诚,又供应了部分粮食,这上计薄别的县需要交,内黄应该免了罢?
毕竟,账册确实存在很大问题,哪怕将烂账全推到治亭兵头上,也无法掩盖过去一年,内黄县宰与黄泽盗勾勾搭搭的事实。
大环境摆在这,官匪一家者,又何止是第五伦和马援呢?
所以内黄县宰便想出了账册遇到洪水漂没好主意,他笃定第五伦刚上任,无兵无粮,奈何不得各县。
今年魏郡不但出了谋逆,还到处在闹盗贼:太行盗、钦口山盗、黄泽盗,都聚集了数百上千人。而境外还有大盗,就不说在泰山横行的樊崇了,连平原郡,前几个月,亦有一个名叫“迟昭平”的女子,号称仙人,亦在大河决口后的黄泛区内,聚数千人为盗,已经侵犯到了魏郡边缘。
且先用着拖字诀,到了明年,这魏郡还不知道是什么形势呢。
“说不定拖着拖着,大尹就没了!”
或是被朝令夕改的皇帝调走,亦或被看他不顺眼的郡中豪大家干掉。
内黄县宰还有一个瞧不上第五伦的理由:“他招贤纳士,结果竟连本县那侏儒罢癃黄长都收了,还任命为门下书佐,颇为亲信,可见无人可用。”
可先回来的却不是计吏,而是郡大尹遣了门下掾马援来内黄县的消息!
这让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内黄县宰大惊,难道说第五伦派人登门问罪来了?不应该啊!
“立刻将郡尹的使者安排到驿站休憩!”
内黄宰会招呼本县豪右们去陪着那门下掾,探探口风,看能否贿赂他。若可以,那便皆大欢喜,大家一起欺瞒第五伦,若是不能……
那就让他醉时被呕吐物呛死、摔倒阴沟里磕死、掉到厕所里溺死!
还不等内黄宰更换好衣裳,手下很快就急匆匆地来禀报:“县君,那门下掾不入驿站,直接进城来了!”
“什么!”
内黄宰急了:“快让县卒拦着。”
“没拦住,那门下掾马援有本县罢癃黄长带路,身后还领着百多名郡兵!”
这是要跟他玩真格啊!内黄宰委屈极了,糊弄这次上计的又不止他一人,凭什么来抓他?对方来势汹汹,这时候想再多也迟了,内黄宰忙不迭地收拾细软,想要带着家眷逃出城,跑到黄泽里投盗贼。
可马援行事风风火火,来速太快,已直接破踏破门槛而入,横刀出现在县宰面前,喝道:“内黄宰,汝可知罪?”
内黄宰扑通一声就跪倒了:“不……不知何罪。”
“让我来告诉你。”黄长从马援背后闪出,负手走到被刑徒兵按倒在地,满脸惊愕的县宰身旁,小侏儒满脸得意。
黄长自负才学,不甘心做一辈子富家翁,当年曾来县里欲试为吏,就被这县宰嘲弄赶了出去,现在轮到他报复了,遂正义凛然,大声数落道:
“其罪一,不奉郡命,不遵旧典,损毁计薄,欺瞒第五公。”
“其罪二,背公问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其罪三,选署不平,敝贤宠玩,子弟恃怙荣势,请任所监。”
“其罪四,违公下比,阿附豪强,勾结盗贼,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黄长就是本地人,对县宰干的好事他还不清楚?一条条数落下来,有的确有其事,有的稍微查一查最终也能坐实。
马援遂不容内黄宰喊冤,只喝令众人将他拿下。
“带回郡中,交由郡君发落。”
又召集一众经此一吓后战战兢兢的县吏,掏出盖着第五伦大印的郡命:“从今日起,由我,暂任内黄假宰!”
……
拿下内黄宰后,第五伦心中大快,对耿纯道:“六百石县宰们不是经常说什么‘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么?”
“对于刚刚上任的二千石来说也一样啊。”
“治不了豪大家,还治不了你!”
内黄县宰,就是第五伦动用马援这柄宰牛刀,杀的那只鸡。
他被押赴邺城后,很快就被第五伦打入大狱,只待审问——其实路上就让黄长审过一遍,但内黄宰只承认贪污与失职,不尊上命等罪,对于阿附豪强、勾结盗贼则拒不承认。
看来这里面的水还很深啊,这些六百石,本该和郡守站在一起,可他们力量更小,更容易被豪强侵蚀收买降服,再加上大多来自邻郡甚至邻县,与当地势力天然亲近,于是就官绅一体,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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