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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蚀骨

贺桉没有看见黎明时的光亮，匕首上浸毒，他与那摧心蚀骨的剧痛缠斗了不知多久后，昏沉地睡在了昏黑的天地间。

踏夜而来的江秀，看着面前横尸遍野的粮廊，连下马都踉跄着几yu摔倒。这里与当日乱葬岗一般的魔鬼城相比，更加惨烈阴森，宛若是通往地狱之门的尸路，除了那偶尔在尸堆中蹦跳的乌鸦，再无其他生灵。

“不会的……”江秀小声地安慰自己，但是心中遍布的恐惧打碎了他所有的试图慰藉。

他宛若游魂飘在这条尸路上，脚尖碰到了横在路中间的一条腿，他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其绊倒在地。双手触地的那一瞬，碰到的是被烧得滚烫的焦木，细嫩的手掌碰到那灼心的高温，却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反应。

他撑着地刚想爬起身，蹬脚之时踩到了粘稠的血洼，还没半爬起来的身子再度滑倒栽在了地上，脖颈间的白玉扣从微敞的领ko滑了出来，不安地在他的胸ko晃动，那一点白色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洁净。

身后赶来的贺翎军在堆叠着的尸山中，努力辨别着自己的兄弟，将那一具具死相惨烈的尸体向外搬去。

遥远的天边隐约传来一阵马啸，江秀认得这个声音，是踏影。他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亮起了星点，却在看到迎面走来的马背空空如也时，再次失去光芒。

踏影站在江秀面前的不远处，不停地刨地，甩着头似乎是想开ko说话，它看江秀始终魂不守舍地在地上爬行，便踏着马蹄走到了他的身旁，垂下脑袋推了推江秀无力的肩膀，像是要把他从地上扶起。

“你知道，将军在哪儿吗？”江秀扶着踏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满眼婆娑地向一匹询问着。

踏影的反应好像是真的知道，它垂头拱了一下江秀绵软耷拉的脏手，迈开蹄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千百具的尸体中，通灵xin的战马嗅着主人的气息，总能精准找到那个曾经驾驭自己的人。

江秀蹒跚地跟在踏影的身后，知道它停下了脚步，江秀立马看到了躺在一个莽汉身旁的贺桉，一个趔趄扑倒在了他的身旁。

“将军……”他的声音飘忽不定，游窜入贺桉的耳朵，轻轻吹着他的耳膜，将他从濒死的边缘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江秀颤抖的手指抵在贺桉的鼻前，欣喜又悲痛地感受着那薄弱的气息，他手掌盖住的嘴巴忽地蠕动了一下，江秀闪着泪光的眸子划过一点希望，赶忙将自己的耳朵贴了过去。

“阿秀，我没事……不要让他死了。”贺桉轻声地安慰着几乎崩溃的江秀，仍不忘躺在自己身旁同样昏迷的那个活ko。

江秀看着他紧拧着的眉毛，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索着他腰上的伤ko，随后抬起沾满黑血的手凑到鼻尖：“将军，有毒。”

“我知道，我没事的，死不了……”贺桉明明已经气息奄奄，却还张ko说着不会死的胡话。

江秀强撑着自己几近坍塌的心，将贺桉从地上扶了起来，抬手召唤来不远处的几个贺翎军：“将军中毒了，你们赶紧把他送回西北大营找军医，还有封锁消息，时刻提防北夷来犯。”

他把贺桉交到几人手中，伸手捏住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莽汉沾满鲜血的下巴，将他的脸拨正。

“这个人也带回去关起来，严加看守，千万不要让他死了，我和其他人把这里的兄弟都送回家，就去西北找你们，我要审他。”江秀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小心瞥到贺桉的眸子依旧没有一点生机。

几个贺翎军领命后，护送着贺桉匆匆赶回了西北大营，军帐里团团围着军医对着贺桉迸裂腐烂的伤ko束手无策。

“怎么样？”江秀抹干净了脸上的脏污，重新白净的脸上敛着森森冷意，身后跟着从巴林城得知消息赶过来的严良虎，还有驻守在西北三州的楚云湘等人。

“江副官，蛮子用的毒是西南苗寨那儿惯用的蚀骨，我们都是庸庸之辈，实在解不了他们的诡秘毒术。”围在贺桉榻前的几个军医畏手畏脚地给江秀让开一条路，站在一旁小声地禀报着情况。

贺桉躺在不大的榻上没有意识，拧着的脸上写满痛苦，手指用力蜷缩着攥住床沿。

“你们的意思，”江秀幽幽在榻边跪下，“是要让将军，就这么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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