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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将饭菜端回冰箱的方琼听见这动静却恼火,放碗盘的力度都不客气了。
袁木就是有这样的本领,隔着一扇门,光听响也能区分哪一声喜哪一声怒哪一声是无意。不是与生俱来,但到底是何时练就的,他自己也无知无觉。
果然,打洞机渐远,快要消失在头顶,方琼才开门射出去,捏着嗓子说:“这哪个啊,走路像要拆房子,各人看一下几点唠,娃娃睡着了,明天还要上课,扰民了晓不晓得!”
袁木没打算睡觉,睡着的是袁茶。不过听见这话他起身关了房间的大灯泡,坐回书桌前按亮小台灯,灯下是白日里裘榆于课后还回来的纸笔。
每个补课日袁木都会回收她们的课堂笔记来检查批注,而今晚率先看多出的那一份。
裘榆不见天日的童年里,除了初中竞赛题,一定还练了硬笔书法。洋洋洒洒的字初看有大家风范,再细察,笔锋多几分己身的出格与不羁。
头一页只写了个标题,照搬了袁木的错字。继续往后翻,两三个词挤在页眉,粗略概括了知识重难点,其余地方未留空白,横七竖八地爬满凌乱的算式。
至第三页,袁木的表情松动。那纸的腰身赫然排开一句话,全篇里写得最仔细好看——“袁老师,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袁木握着红笔,杵下巴磨嘴唇,无所适从。“啧”了一下,略略朝前探身,伸直手臂,笔头勾开窗帘一角。对面的阳台已经没有亮光,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望了半晌。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裘榆很难会记得,袁木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当时他们读的小学是私办,与菜市场隔了几条街。地盘也就一块小操场一栋教学楼,若碰上两个班齐上体育课,自由活动开来的景况和打铃下课差不了多少。
私学的师资队伍小得惊人,一个班的语数两科通常由一个老师担任教学,那么点人,两个办公室都难坐满。师资质量也参差不齐,袁木认为他们班就摊上了素质最差的那位。
一张语文试卷翻来覆去折了几天,终于迈着乌龟步讲到第二篇阅读理解。袁木趴在桌上,脸蛋挤压着手背,打量斜前方隔了两个过道的裘榆。
他没有目的性,不是故意,谁让眼睛无聊,飘来飘去落他身上。
老师的废话一向很多,在聊她儿子昨天晚饭吃什么作业做到几点。袁木在内心翻白眼,他宁愿听楼下刘姨养的鸡咯咯乱叫。而裘榆在他的视野里正襟危坐,如临圣诏。
袁木的眼珠转向眼前试卷上红彤彤的79,糊里糊涂地想,这或许就是那人考87分还被揍出家门罚跪的原因。
几天前的冬夜袁木至今念念不忘。许益清阿姨对裘榆很残忍,可裘榆对他自己也有不遑多让的冷酷。不然为何不惧不怕不求饶,笔直地跪在街道中央,丝毫不见软弱,却要言听计从。
裘榆第二天没归还羽绒服,拿过书本复印件后对袁木鞠了好正经的躬,说了好正经的谢谢,态度依然不亲不疏,难以接近。
要怎么做才能和裘榆交上朋友?
他没有目的性,不是故意,谁让裘榆和别人不一样。望人的眼神不一样,独处的神态不一样,与人说话的顿挫也不一样。哪一处都特别,天生引人靠近他,不怪袁木无厘头注意他很久。
“袁木起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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