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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8 38 冬天真好
今天教室的饮水机出故障,流水是很细的一股。班里有同学为了节约时间,按了接水键后会搁下杯子走人,等蓄得差不多再掐点去拿。其余人有样学样,成普遍现象。
袁木不这样,他站在原地守候。
裘榆今晚做题很顺,但注意到袁木拿着杯子一去不回,他便打断思路抬头转笔,佯装思考。看见袁木背对众人,两手揣上衣口袋里,脊背笔直,微微低头。他的视线长久地定在饮水机处,看似心无旁骛,但一定在思虑些别的事。
像棵搬离森林来到城市的树。
一想,袁木中午为自己等热水时八成也这副姿态,裘榆的后脑倏然麻了一大片。心脏跳一下,就有一颗木棉的果实爆开。
没料到他只蓄小半杯,袁木回身时,裘榆砰地捂着后脑勺弯颈写字,手肘不慎磕桌沿也不做表情,装作投入。
袁木规矩落座,裘榆才把抓错的笔换去右手。无形棉絮还在胸口瞎飘,他咬了咬嘴前的衣服拉链,自己怨自己狼狈。
做一套数学真题花了袁木快三节课,他喝着水看时间,离晚自习放学还有十来分钟。
神经紧绷俩小时,刚一放松,缺觉引起的头疼和疲倦全被热气蒸出来。他一手攥那柱热,一手揉按太阳穴,不自觉就合眼了。
坐里边的杨岚清请他让座,袁木才醒了。恍恍惚惚的,居然没听见打铃。
后边的裘榆以为他要走,跟着摁合圆珠笔。
然而袁木只是站去过道边让杨岚清的路,似有若无地看向裘榆。圆珠笔在他指下弹进弹出,闲逸得很,没有回家的意思。
袁木也就挪回位置,稳当坐着。
黄晨遇收拾课桌,说:“榆哥,我走了哟。”
“滚。”
王成星随其后:“榆哥,我们走了哟。”
看裘榆在晚自习恢复正常,俩人是要把白天没作的死补回来落到实处。
贱的:“你不要想我哦。”
更贱的:“你不要想我们哦。”
裘榆没兴趣和他们废话,玩着笔连“滚”也懒得讲了。
后来连住校生都稀稀拉拉结伴离开,再耗下去,锁门关灯的差事就得揽他俩身上。袁木侧了侧身,胳膊横去裘榆桌面,压他文件夹上,不动,不吭声。
裘榆没抬眼,无缘无故地笑了:“马上,最后两个步骤。”
袁木站车棚外等裘榆推车,掂了掂手上的头盔,自言自语:“为什么变紧了。”
裘榆偏一下头:“早上搭的裘禧,她调的吧。”
“噢。”
袁木的腿伤结痂,等于好了大半,动作利索很多。但棉服长且臃肿,他跨上车时腿差点没迈开,伸两手往上提了提,掖一掖。这一连串被裘榆在后视镜捕到,又笑。
袁木:“干嘛。”
裘榆:“没。”
袁木:“总笑,不正常。”
裘榆:“对。好怪。能走了吗?”
“走啊。”袁木坐在后面拍一巴掌裘榆的半边屁股,当他是马。打完了袁木自个在心里嘀咕,完蛋,这欠劲儿怎么感觉跟黄晨遇和王成星没差。
裘榆却不像刚才对那俩时不为所动,他转头看了看,擒住袁木的手腕往前拉,向下,企图朝裆部压,说着:“你拍错地方了。”
“哎——”袁木敌不过他,另一只手穿他腰间绕前面去,两手握成拳头圈箍在裘榆腹前,死活不碰。
他抱得这么紧,裘榆一下子不闹他了,掌心覆他指节上,问:“冷不冷?”
“你冷吗?”袁木的手翻了个面,也以掌心对他,测温度。
“有点。”裘榆垂着头,许愿似的,“就这样吧。”
袁木的双臂渐渐收拢,手指一根根松开,陷进他和他之间的柔和软。他没问这样是哪样,理解对了最好,理解错,那就把错推去他语焉不详的罪名上。
“暖和吗?”裘榆这样问。
“嗯——”戴着头盔,袁木应得很长。
裘榆应该是再次笑了,袁木感受到手下腰腹处的颤动。
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时,袁木想把头盔摘下,想无物相隔,以侧脸,以额头,贴去裘榆的背上。但怕双手离开一次之后没有理由重新抱回去,便忍着没有动。
今天早上在走廊上第一眼看见裘榆,惊觉反差偏爱携惊喜示人。冬天真好,让他被毛茸茸的衣物包围,棱角裹藏起来,冷硬削减去一些,露出点温柔。
不知道抱一抱是什么感觉,他那时想。
红灯漫长,街边的红薯摊还在摆,路人行色匆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毛线帽、耳罩、围巾、手套、雪地靴、拖到脚踝的羽绒服、一缕一缕上飘的白气。
“你觉不觉得,大家都在尽力抵御寒冷的样子有点可爱。”袁木说。
裘榆垂下一只手,稍后一点,摸袁木的膝窝:“冬天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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