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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太平道洛阳大方首领马元义被捕,车裂而死,朝廷下令诛杀其道众。二月,黄巾起义爆发,天下大乱。
春三月,因躲避战事,家家户户都无耕计可忙。官府几次下令要求恢复耕种,可是百姓一怕打起仗来苛捐杂税,种点东西都被官家收了走,又怕黄巾贼人知道乡里粮多率兵来打,索性啥也不种了,反倒落个清闲。
大家伙儿每天就吃一顿饭,吃得饱饱的便去河边转悠,寻摸着运气好可以砸一两条鱼吃。半个月下来河都砸枯了也没见得鱼来。老少爷们们饿的张灯结彩铺在岸边晒太阳,倒像一片片搁浅的死鱼。
有些个老实人家执拗不过传统思维,天色稍稍好点便又下地种田去了。其余人家盯着自己家里日渐稀薄的陈粮米缸,互相安慰这不打仗呢么,对啊打仗呢,傻子才种田呢。
一些心眼儿多的人剑走偏锋,装作不经意的打听,“谁家有剩下的黄布啊?”
乡亲们闻言开始警醒,一个崭新的思维涌现出来,渐渐的从哪里有裹头的黄布衍生到哪里有裹头的营帐。村子开始跃跃欲动,一些村痞流氓早出晚归,问起来便说出门营生去了。
月末,传来各地百姓攻打郡府的消息,并州一带流寇四起,跟黄布农民虎踞龙盘的把持各个零星据点。到四月中旬,朝廷广发精兵的号召才姗姗来迟。但此时村子里稍微能打一点的都跑出去混饭吃了,不来打朝廷就是好事,哪里还有人跟朝廷去平叛呢。
于是就有好事儿的老头问我,“顺儿你咋不去投兵呢?”
“我走了我家里这几亩地咋整?”
“这年月家家户户穷合计,谁还偷你地不成。”
“荒了再种可就难了。”
老头就笑,“傻了吧唧的,当兵是管饭的,饿不着你!”
我心想这谁说得准啊,说书的一张嘴不都是“绝其汲道困其刍粮”么,粮道被断饿死的大有人在,再说这打起仗来刀枪无眼的,别没吃几顿饱饭就糊里糊涂死了。
我没听老头儿劝,依旧每日踏实干活,像个勤劳的小兔子。勤劳的小兔子干活的时候,周边地垄三三两两坐着摸河未遂的死鱼们。他们痴痴呆呆的望着我,看得我发怵,不知道他们是盘算着想吃我地里的庄稼还是想吃我。
有时我也合计,我家存的那点粮食差不多可以撑到我这茬下来,再打点谷子换点豆子啥的,将就将就也能凑合一年。但是眼瞅着地垄田间那些饿汉已经从一天一顿饭差不多三天一顿饭的频率进食,我怕我这头茬还没过我连地皮都给人啃干净了。
勤劳的小兔子不知不觉变成了忧心忡忡的小兔子。
小兔子有时候闲来也和这些死鱼对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兔子冷不丁抡起锄头,起初还能吓得死鱼们稍稍动弹一下,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知道我不敢真打,反正动都懒得动。个别气力好点的还跟我讲,“顺儿,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饿死在你家门口吧?”
噢!原来不是盯着我家这点庄稼,而是瞄着我屋里那点余粮。我心说这群饿的死去活来的老家伙就算哄上来抢也不够我一个人打的,但是我再能打也不能在自家门口打死一片父老乡亲吧?到时候官府治我个滥杀无辜罪,砍我的头收我的粮,我这点家底儿终是喂了别人。
于是老子趁夜就带着口粮跑了,带不走的埋在后院树底下,烂了也不给你们。
黑灯瞎火的寻着县城方向走,快天光遇到几个赶路的,一问才知道自己走错方向了,前面不远就是一股子黄巾党营地。领头那人拍拍我的背囊,知道我带的是谷子,便邀我跟他们共举大义。我心想举什么大义啊,一群从村里饿跑的鬼。但是来都来了,到这份儿上要说老子是去参军报效国家被上天派下来剿灭你们的,估计半个时辰后我大腿骨都洒上盐烤入味了。
不多会儿我脑袋上也被系了块小黄布。因为最近教徒大增,首领老师准备的那点儿布头吃紧,于是新来的往往被分配的特别小块。尤其是我这个,别说裹头绕额,扎个辫子都费劲,需要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心灵手巧半天才能勉强系在头发上。
首领自称姓韬,韬光养晦的韬。我寻思也没这个姓啊,但是首领坚持我们叫他韬老师。
韬老师首先广布恩泽跟我讲了一些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然后没收了我的粮食。
虽然是我预期之中,但是在我支棱着耳朵想从那五色斑斓的故事里寻找一点跟黄色有关的讯息时他就出其不意把我粮食收了,这让我很不满意。
我说,“韬老师,我有意见。”
韬老师说,“有意见请讲,我们全体教友一视同仁,有道理采纳,没道理翻篇儿。”
“老师你讲话够时髦的啊,一点都不像个古代人。”
“那你的意见是什么呢。”
“让我交粮可以,但是得先让我吃顿饱的。”
韬老师叹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一下,旁边走出个年轻人骂骂咧咧,“哪里来的浑人,懂规矩不懂?”
“啥规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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