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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线回来以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以前在洛阳白马寺听支谶上人开坛布法的时候曾经听闻过,说人死以后会进入六道轮回,分为人间道、天道、地狱道、饿鬼道、修罗道、畜生道,根据业报为依据,作为死后去往哪个世界的评判标准。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和神话罢了,哪知道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原来好兵杀者,死后真会坠入无休无止的修罗世界,每日里都是攻战杀伐,无休无尽,日复一日。既不能死,又不能生,在这极昼永夜的世界麻木不仁地痛苦挣扎。
想到白起生前战功累累,但是因为诛杀几十万投降的赵国士兵导致罪孽深重,死后竟不能像其他名将一样去往应该享福的地方,反而成了镇守三官鬼界的大将之一。虽然白起这么有名,但是我想会不会其实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人,在死后都会坠入这修罗之道。毕竟在佛祖和神明的眼中看来,战争是不具有正义性质的,战争所带来的只有杀戮和死亡,而战功越是卓著者,杀孽则越是深重。所以搞不好我们将来死了以后,所来到的地方很可能还是这里。想到这里我居然莫名觉得这修罗道竟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回到白起的官邸之后,我们三人也不知此行的目的究竟意义何在。既是注定已将发生的事情不能更改,也不能撤销,而盘踞在这里的诸侯联军,实际上也只是因业果轮回困在这里受苦受难的亡魂而已。至于将来所要发生的祸事,他们是半分左右不得。相反对于他们来说,将来若有人因为战争死亡后来到这里,将会对他们形成替补,新的亡魂来到后,原本在这里的亡魂就可以得到解脱,原来他们所盼望的,只不过是一种等待罢了。
最后我问白起道:“即便不能对未来做些什么,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起因在什么地方?我好多留意一下那里。”白起和左右副手商议一下,他身边的司马靳很明显的摇了摇头,但白起思付一会儿抬起头对我说道:“其实你知道了也好,既然有本事可以来到这里,说不定等你们回去后真的可以阻止这场祸事也说不准。假如真的能够阻止这场天下大乱,虽然对于我们困在这里的这些孤魂野鬼来说兴许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人间那些尚存在的百姓们来说,确实是人间幸事一件。”他的副手还想再说什么,白起却摆了摆手,跟我们说道:“随我来吧,于是他便起身带我们走向了后殿。”,
穿过一片天井,在后面一处比较隐秘的房间外,门上拉有一串绳结以示封印。左右副手上前将那绳索打开,白起推门而入,我们三人紧跟其后。见屋内光线并不明亮,昏昏暗暗中看到房屋正中摆着一个铜盆,坐落在一处石台之上。片刻副手在门口说道:“占卜官道了。”白起便让那占卜官进来,那占卜官很是拘谨,但是却双目不能视物的样子,恭恭敬敬对众人听声辨位的行了一圈礼,然后默默来到水盆边,双手支在铜盆的边缘,口中碎碎念着道法咒术。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仰望漆黑的屋顶,口中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只听得他不断说出一些山川和州郡名字。我挨个听去,唯独把徐州二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随后白起安排副手送我们渡河,他自己却并未再出那官邸,似乎也触动了某种心事。在路上司马靳跟我们说先期放出去的先锋斥候军已回来,在外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原本只是常规性的派人出去打探情况,却不曾想阳间发生如许多变故,负责看守阴阳界大门的五方星官居然已经身死,才生出这么多无谓的误会。那副官随后笑着说道:“若真的就凭一名星官便可以镇守住这千千万万的修罗大军,那也忒把我们这些小看了些。”而后他眼望前方滔滔不绝的忘川河,叹了口气道:“出不去的——这阴间跟阳间有着不可撼动的秩序,那条对你们来说是漫长且深邃的石底隧道,对我们来说则是永无天日的黑暗尽头。”
在河边司马靳给那渡船的老者许多阴间的银钱,那老者登时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对我们态度甚是热忱。上船后我们对那司马靳摆手,司马靳见了摇了摇头说道:“去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到了对岸以后,天色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可举目望去四周除了荒山还是这毫无半分生气的荒原。我们三人商议一番以后决定不再去刘拓的鬼吏城,毕竟那刘拓想借着我有镇魔刀的便利替他去杀了白起。虽然是关乎着两军争战的利益,但是被他这样无缘无故的利用一番,我心里还是很不爽。要真的按照刘拓所想,踏入诸侯联军的地界后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要真把那鬼王白起杀了,还不知这阴间要掀起几多滔天风浪来呢。
于是我们也不想再和那刘拓多话,便寻到了来时的石壁洞口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我们三人一路无话,脑中估计都在想着那副手在河上对我们说过的那些话。这条路似乎对我们阳间之人来说只是走得比较漫长的通道罢了,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困在修罗界的人来说,不论你是功高震主屈死他乡的武安君也好,还是智谋百出决胜千里之外的智将谋士也好,这条路虽然并不凶险,但却永远见不到对岸。想到这里不自觉有些荒凉,人死后和人活着,都被尘世间的奇奇怪怪的规矩所约束,即便死了也不能自由。仿佛人从生下来就是要被管束的。然而管束你的那股力量,却从来没有问询过你愿不愿意。
出来石洞后,我们跟那上一代的五方星官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通透,那老人只是口语退化,但耳力和思路却很清晰,听我们这样说便大为放心下来,决意远走深山继续修行问道。
我们来到前方的城中,寻找到了简庸落脚的地方。见医生已经给他换好了草药,受伤虽然严重,但性命却是无忧。张飞决定留下来照顾他一阵子再走,而我跟黄海棠跟他在这里住了一两日后,决定先回并州,其他事将来再做打算。
魏延在这里照顾简庸好几天,见我们平安回来高兴的不行,一路上缠着我给他讲那些所遇见看到的事情。我有心跟他说修罗道的所见所闻,可是突然意识到他还那么小那么年轻,一心想当个将军,但是当了将军手下就难免要沾染鲜血,与其将来让他在战场上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倒不如现在把这件事情给他隐瞒下来,管他什么修罗界饿鬼界,人生在世总要面临抉择,你不杀人人便杀你,若是为了国家大义百姓安全,即便举起屠刀杀戮再多的坏人,以至于将来身坠恶鬼修罗道之内也在所不惜。
所以我跟黄海棠事先约好,不要跟魏延说这些凶险的事情,只跟他说不过是两三个作祟小妖,被我们顺手杀了,事情也便结束了。魏延颇有些失落,还指望着能从我们这里听到一些惊心动魄的大场面。我心想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过于自私,毕竟魏延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来做主,我跟他只是比较投缘,兴许还轮不到我来替他安排他的人生。况且他现在不过也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向导小子而已,等他能坐上将军位置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呢,也有可能这辈子根本就没有这种福气和运气,所以我又在后悔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毕竟我亲眼见到了威震六国的武安君白起,这件事情要是让魏延知道,起码够他跟别人吹个三十年的。
到了长安以后,我们在恢宏的南大门前分别。魏延再三邀请我们到长安城去玩一玩,可黄海棠似乎不喜欢那么人多热闹的地方,便跟我说要回晋阳。我就跟魏延说道:“下次来长安的时候再来寻你不迟!”魏延十分失落道:“等你下次从并州再跑到长安来该是哪辈子的事了?”我笑着安慰他道:“人嘛,只要活得长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说不好明天一早天气一变,我们就拉家带口的从晋阳往长安来了。”魏延听了憨憨的笑,一向伶牙俐齿的他这会儿竟说不出什么来,显然也被这离别的感怀所传染。黄海棠见魏延这般可怜模样,便叹了口气,问我道:“张松给你的那本刀谱呢?”我恍然想起来从怀里掏出,黄海棠把那竹简塞给魏延说道:“拿回去好好练吧!这套刀法是我传你的,但你却不是我的入室弟子,你我缘分点到即止。你带路那么辛苦,权当是送给你的贺礼吧,希望你早日武功学成,当一个大将军。”
魏延这一路上早就弄清楚了黄海棠是何许人物,见她突然出手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吓得不顾长安南城门前人来人往的怪异目光,咕咚一个头磕到地上,咚咚咚连磕九个响头,直到我跟黄海棠一边一个把他拉起来,他才又哭又笑的胡言乱语。黄海棠见他这样也跟着笑了。
与魏延辞别以后我们直接在南城要了两批快马,一路上倒也悠闲,边走别闹的说说笑笑,颇有当年第一次外出修行遇到她时的光景。犹记得那年在一处酒楼二层,我被那李彦童渊新收的门徒追着打,有一人被我砍得落荒而逃,黄海棠半倚着窗边,一边喝酒一边扬了扬手。当时我还不懂她在干什么,后来发现那人惨死在道路正中,后来才知道黄海堂居高临下,远远的一刀便把那人给斩了。现在想来黄海棠也真够护犊子的,当时虽然没有收我为徒,但见我同行被欺负,仍是毫不留情的收拾的那些持枪作恶的歹人。而她把刀谱赠与魏延却不肯收他为弟子,显然是想保着我这关门弟子的美誉,不想被别人坏了。都说师傅最疼小徒弟,看来这话倒有几分真心。
我们走到商洛山附近的时候,听闻官道上的百姓说附近有一处很大的流寇营地,装备十分精良,经常带队下山打家劫舍。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而官府的人数远不及山上的流寇。虽然官府也曾纠集人马上去讨伐过几次,但每回都被打得落荒而逃。我跟黄海棠一听顿时都来了精神,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用说话便互相猜到了对方的心意。于是我们详细问清楚的地方,便往那商洛山上赶。走到半山附近就看到有山贼搭起的哨塔,看上去还挺正规。
我有了几年的从军经验,便跟黄海棠说道:“看到没师父,凡是流寇营寨里会搭这种哨塔的,基本上这里坐镇的老大也好,山大王也好,基本上都是以前从部队里溜出来的逃兵。指不准在哪场战斗里部队被人打散,自己躲到了山里,带着一群兄弟和部下从此占山为王。后来发现这种日子比当兵受罪要来得逍遥快活得多,于是不知不觉间也就过上了理所应当打家劫舍的生活。”黄海棠听了不屑道,再怎么着也不能去抢那些平民百姓的食物啊,他们本来也并不丰裕。我听了连连点头,跟黄海棠说道:“当初学武是为了不让别人小看自己,现在拿刀这是为了保护那些不曾学武的百姓。”花海棠听了高兴得直夸我有出息,我听了以后也跟着嘿嘿直笑。
哨塔上的山贼远远地看见了我们,便有两人在那上塔上对我们怪叫,其中一人还生怕吓到我们,连连跟我们说山上有大批大批的粮食,我们两个只要上得山来便会分到一些。我跟黄海棠说听见了没,这些蠢贼还想骗你呢。黄海棠白我一眼,哼一声道:“本姑娘这么如花似玉,这些狗腿子见了肯定要眼睛直啊!先是想方设法花言巧语的哄骗我去了,接着又要五花大绑将我捆起来,不知道要怎生欺负我呢!”我赶忙把她的嘴捂住道:“大姑娘家家的可不要乱说!”黄海棠转而嘻嘻笑道:“这法子他们屡试不爽,我也只好将计就计,却不知用这法子宰了多少危害百姓的山贼呢!”
她这一说我忽然想起来,我第二次和她见面时,她就假装成那种衣着靓丽的弱女子,让那山贼的手下捆了起来留在山洞里。而我好一通折腾才将那几个半吊子山贼给杀了,想来若是黄海棠动手,大概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用不了,那几个山贼便死的不明不白了。这么想来当时好像还是我坏了她的事帮了倒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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