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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了城后,黄海棠是看哪儿都觉得新鲜,这平周县距离晋阳不过几百里地的事情,但是感觉就好像差上了几千几万里一样那么遥远。晋阳城里明文规定:一更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杖打四十。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杖打三十。除了生有疾病或者临盆生育、死丧嫁娶可以通行。
要知道宵禁历来都是十分严肃的问题,张辽此前还在州里的时候就每晚负责带队到街上巡夜去,当年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也是因为宵禁问题把大宦官蹇硕的叔叔给用五色杀威棒给活活打死了,可见宵禁制度在如今是多么慎重。
而为了实施宵禁制度,每个驻有官府的城市一到晚上就要锁上城门,禁止出入城市。城门的钥匙也要交到地方官的内衙或者地方驻军长官收执,即使是城里的最高级文官晚上有紧急公务要出城,也要向驻军长官申领钥匙。同时在大街交叉路口上也要拦起栅栏,栅栏开有门,门口有关卡,由官府的衙役看守,不准通行。
我以前在乡下时是没有宵禁制度的,但是乡民们大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根本用不着宵禁制度来约束。少有的一些爱说话的老妈子喜欢串门,那也只是极个别的少数。可是来到城里后就难免有些不自在,明明晚上本来不想出门,可是一经限制了,就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想出去走走。有时候憋闷的厉害,就在院子里一圈一圈转悠,黄海棠就笑话我是家里养的狗,总想着到街上去看看热闹。
不过总的来说宵禁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影响并不大,真正受影响的也只有夜里营生的人,例如歌妓或者赌徒。歌妓有时候要去唱堂会,又或者去某个大户人家里表演,待忙活完一天将要回家时偏偏就赶上了宵禁。为了避免犯夜,歌妓们通常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那些级别高一些的,便会在回家的途中由表演的大户人家派人护送,遇到盘查的士兵打个招呼也就通融过去了;倘若是那些门户低矮的歌妓,仅仅只是能唱个庙会养家糊口的那种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通常要被这些司空见惯的巡查给调戏一番,花言巧语陪他们戏耍好久才能放过通行。
不过最惨的还要说是那些聚众赌博的。赌博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是犯法的,所以那些赌徒子就趁夜没人管了才凑在一起狂赌不止。通常都是要玩到天亮才肯罢休的,可是赶上哪个倒霉蛋运气不好提前输光了,就得灰溜溜从赌场离开回家。这一路上若是遇到巡查的或者设卡的,赌徒们就只好绕道,去趟臭水塘子,或者越荒野地。
可即使这样还会被巡夜的更夫或者是带人巡逻的长官拦下盘问,难免会露馅,于是就有经验丰富的老手会在怀里揣上一包廉价的草药,通常是金银花之类的便宜货,一旦运气不好遇到盘查的,就把草药掏出来谎称家中有人急病,这才不得已前去药方抓药。
听张辽说一般这时候也没人会为难这输光了的穷鬼,通常也就是训骂两句叫他滚蛋了事。可是有一次一连三日都在夜里撞上同一个人,怀里揣的还是同一包药,张辽见他满脸堆笑的样子就讨厌,于是就骂道:“你这一通谎话连着说了三天也不带换一换样儿的,是真拿我们的善心当傻子是吧?”
那赌徒依旧嬉皮笑脸地附和道:“小的怎么敢欺骗大人,确实是小人老母心口疼,特地叫小人连续抓这副药来的。”
张辽一把从他手里把那包金银花歘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跟着恶狠狠地拍在那赌徒脸上,花枝嫩芽就散了一地。那赌徒也来气,但随即和张辽对视一眼就不敢造次了。张辽一把将那赌徒小子掀翻在地,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娘的少来这里唬我,你老娘心口疼会吃这专治清热解毒的金银花来?还不是你看着这副药材便宜才买了来应付犯夜盘查的吧?”
那赌徒强硬着脖子不肯承认,说道:“我家中确实有老母卧床,不信大人可以随小人回家去看!”
这里一听更来气了,一脚把那赌徒踢翻在地,又是一脚踩到他脸上,恨不得立时打死了他才解气。就听张辽继续骂道:“如此说来你家中确是有重病老母,你才敢邀我去你家里核实。可正因为如此,你这烂赌成性的街痞子就越得好好收拾!”
那赌徒以为张辽就是个看大门的城门官儿,听到张辽如此嫉恶如仇也不由得来气,愤愤然骂道:“你就是个巡夜的小兵,凭什么管老子的家务事?我娘饿死饿活关你屁事?你把老子整死了,我的老娘可怎么办?”
张辽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两旁随同他一起盘查的士兵可就吓坏了。这张文远是什么人就不必跟他们细说了,这小子也是体恤下士惯了,所以连巡夜这种小事也都亲力亲为。本来他主管了骑兵营的工作以后城防的事就不用他这级别的人操心了,可是张辽和下面的弟兄们呆得惯了,只要不是很繁忙的时候晚上都要陪下面的人在城里走一走,这种礼贤下士当先表率的行为让他的威望一直在城里高居不下,现如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赌徒子敢这般骂损张辽,可不是吓坏了他左右随从么,生怕张辽杀心起了一脚把这倒霉蛋的脑袋踩个稀巴烂。
果不其然,张辽见这赌徒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样子立时就起了火,一把推开左右前来劝架的士兵骂道:“来来来,这小子今天我就给当街弄死,完了以后他老娘亲我来伺候,保准比这不争气的东西要照顾得好得多!”说着抬起一脚,呼地一下就朝那地上的赌徒脸上踩去。
那赌徒本来就不懂什么功夫,哪里反应的过来张辽这石破天惊的一脚,就听哗啦一声碎石响,那赌徒睁开眼睛一看,张辽一只脚踩在他脸的一侧,竟然把他脑袋旁边的硬土路给跺出一个大坑来。
众人就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原来是那赌徒被吓得屎尿齐流,现下正在两手两脚乱抓乱挠,生怕张辽再一脚下来要了自己的命。后来张辽自然没和那种小人一样计较,只不过听说自那以后那赌徒倒是改邪归正,老老实实做起了营生,照顾他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而眼前这平周城里处处一片热闹欢欣之样,明明已是深夜,可是路旁摆摊的做生意的比比皆是,满街里也都是闲逛不睡觉的百姓。其中穿插着许多衣着各异的少民,连我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胡人还是羌人。
黄海棠下了马,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这里转转那里看看。我心里挂念着史丹一事,无心在这里陪她玩耍,见她仍然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各个摊位间就忍不住对她催促道:“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快些打探一下史家的事情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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