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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初二年,四月初六,汉中王刘备称帝于武担山之南,大赦天下,改年号章武。
岁次辛丑,采金牛山铁,铸八剑,各长三尺六寸。一备自服,一与太子禅,一与梁王理,一与鲁王永,一与诸葛亮,一与关羽,一与张飞,一与赵云。并是亮书,皆作风角,处所有令,称元造刀五万口,皆连环及刃口,列七十二链柄中,通之兼有二字。
关羽自采都山铁为二刀,铭曰万人敌。及羽败,羽惜刀,投之水中。张飞初拜新亭侯,采赤珠山铁为一刀,铭曰新亭侯蜀大将也。后被范强杀,将此刀入于吴。
我叹口气,白云悠悠,那山溪自赤珠山而来,滔滔翻过渡桥。水花打湿了姑娘的鞋袜她也不介意,远远地就冲我笑,笑得我恍若隔世。
姑娘走上前打量我,好似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一样问道:“哪里来的书呆子,在这干嘛呢?”
我无辜道:“画画儿啊。”
姑娘走上前来,扑面淡淡女子气息,熟悉的紧。她解下肩上一担枯柴甩到地上,见我在洛纸上只勾了一笔淡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纸,然后又看了看我。
我有些神色尴尬地说道:“我没疯。”
姑娘撇撇嘴道:“我看也快了。”
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大惊小怪道:“小子,你这官纸哪里偷来的呀?竟舍得这样糟蹋。”
我忽而记起老大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懒洋洋道:“宫里。”
姑娘见那乌骓马毛色雪亮,便惊讶道:“你这马也很好看啊,也是偷的?”
我点头。
她见马上系着长枪,便想去拽那裹枪的布袋。我赶忙阻止她道:“嘘!这骡子凶的很,小心踢你!”
姑娘绕着骡子走了一圈,撇嘴笑道:“哪里是骡子了,这明明是马。”
我听得就笑道:“姑娘家家哪里懂得这个,你看你进山才打了这么一点儿柴火,回家看你娘不揍你!”
没想到她立即回嘴道:“你这一晌午就在纸上画了一个勾儿,你娘就不打你了?”
“打的,”我说,“小时候天天打,盼我出人头地。”
她看我一身粗衣,知道我这辈子和出人头地四个字没啥关系了,叹口气道:“我娘倒是不打我,只是这山里有野盗,我不敢久留。”
我假装吓了一跳,明知故问道:“这穷山僻壤的还有贼寇?”
姑娘自豪地说道:“曹公和袁氏两家在北边打的厉害,伤兵流寇的不都趁机作乱啦!”
我听了便笑话她道:“听你口气,好像跟曹操还挺熟的。”
姑娘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柴火,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我就把洛纸卷起来,递给她道:“区区薄画,赠与姑娘吧,可别嫌弃。”
姑娘很嫌弃,“你要是不画那一笔,这纸还能卖个价钱,你这么一糟蹋,可就不值钱啦!”
“值钱的,”我收拾笔墨,塞到包袱里,“你好好收着就是。”
她见我从马上卸枪,就追了来问道:“喂喂喂,说了山里有贼人啊,你干嘛去?”
“进山啊,难不成去野炊?”
“喂喂!”她跑到前面拦住我,身后是青山绿水,水又和风带起她的发丝,好看极了。“你看你一个……书生,这枪比你都长,你使得动这个么!”
我心想她倒没用邋遢形容我,见我穿得这么简陋还称我是读书人,看样子是对我有意思。
我拍拍裹枪的布袋笑道:“这玩意儿吓唬人用的,谁使得动这家伙!”
姑娘好奇道:“那你进山干嘛?”
“挖矿,采铁。”
她脸上写着两万个不相信,但还是问道:“挖矿干嘛?”
“打口刀,”我费力提提那蛇矛,“走江湖,防身用。”
她叹口气,像三月夜里的小雨。跟着又说道:“得了,收你一张破草纸,总不能巴巴看你送死。”
“没送死啊,我……”
“不要说了,”她把柴火解开摊在马脚下,马低下头闻了闻,确定不是吃的,打个响鼻,又扭头别处了。“这里山路我熟,我带你进去吧。”
姑娘路途熟稔,不多久便到了山腰。此刻日坠深山,林木中淌出薄雾,腾腾山气一蒸,越发闷热。
姑娘在前头,背着手边走边说道:“小子,我好心带你进山,你倒是吟个诗斗个赋啥的解解闷,这么枯走多没劲啊!”
我眼前闪过夏侯渊那一把胡子拉碴的模样,板起脸来说道:“第一,看模样我比你爹都大,小姑娘说话客气点儿。”
她听了不服气地“嘁”一声。
“第二——我有病吗一边走路一边吟诗。”
她听了笑得弯下腰去,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通,埋怨道:“你这人吧,要武不能武,要文不能文,还一副饱读诗书打扮,何苦!”
我无奈道:“念书那会儿赶的年月不好,耽搁了。”
“干嘛去了?”
“报效国家啊。”
她冷笑了一下没说话,意思是,就凭你?
我想了想也是,那些年跟着老大和二哥东奔西跑,跟狗似的见谁冲谁撒欢,完了谁都不养活咱们,起初在幽州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好容易靠打黄巾赚了点军功,刚劫了高顺一车粮食,这安喜县连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那混蛋老儿给赶下去了。接着又转战南北,如今回想起来,我兄弟三人的江湖路走得真是苦不堪言。
过不多久她问我道:“欸,你叫啥?”
我灵机一动,想逗逗她,便反问道:“你呢?”
她轻轻张着小嘴说道:“我姓夏……”
于是我立即抢道:“我姓张!”
她白我一眼道:“我姓夏侯。”
我颇为失落地回道:“哦,那我姓慕容。”
她不高兴,以为我诳她,就走快了几步。
我撵上去,腆着脸哄她道:“我没在骗你啦。”
“不打自招!”
“真的啦!”我又挡在她前面,都快撒娇了。
“你是胡人?”
“大燕皇帝啊!”
她啪地拍我胸口一下。
“没正形!”
然后让过我走到前面去了。
路边厥草一动,跳出个贼来。
我吓一跳,姑娘反手抽出柴刀架在腕上,盯着那贼人说道:“我俩只是过路的,你别乱来!”
贼人眯着眼扫量了我俩一圈,狞笑着说道:“这眼看天稀后晌了,你们两口子……哦不,你们父女俩跑这来干嘛?”
姑娘跺脚骂道,“死瞎驴!谁说他是我爹?!”
我肃容道:“就是,我们是两口子!”
姑娘一脚踹我屁股上了。
贼人奸笑着说道:“我夏侯杰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嫩的草呢。”
我低声跟姑娘说道:“这瘦得跟麦秸杆儿似的家伙也姓夏侯,跟你是一家儿的呢!”
姑娘一撩裙摆,挽在腰间,我和夏侯杰都“喔呦”了一声。
夏侯杰见状问道:“怎么?还想动手?”
姑娘像个猴儿似的蹿了出去,夏侯杰没料她来的这么快,就地一滚,闪过了当头一刀。这一刀劈得好重,吭哧一下就剁进了土里。
姑娘从土泥里拔出刀,又架在手腕上,说道:“左右就你一个,先叫你闭嘴,省的叫了人来。”
夏侯杰大惊,抢上前一步,被姑娘划个刀阵,又逼了回去。姑娘赶上,夏侯杰就往我这边绕。
我像个伙夫一样俩手拎着长枪,拿布袋那头对着他吼道:“别过来啊,你!”
夏侯杰骂声脏话道:“你以为我想啊!”说着一把推开我,伸手抄进草丛,掏出一杆熟铜棍,敢情是武器落里头了。
这五尺长的棍子拿在手上,夏侯杰陡然威风起来,双手舞的呼呼作响,一团风声把姑娘罩了起来。
姑娘在棍影里游刃有余,也不急着碰硬,一昧的仗着身法躲避。夏侯杰一套棍法使了快半路了,姑娘一脚踩到夏侯杰将要进步的位置,撩起一刀,棍子骨碌碌躺到一边,夏侯杰怪叫起来,已被挑了手筋。
这一刀好生熟悉,并州那个小老弟发明这套杀猪刀法横行南北好些年,我和二哥都在他手底下吃过败仗,并且还不止一次。白门楼兵败后,临死前好像传给了夏侯惇,让他白白捡了个便宜。
听说那黑脸儿送去一提篮吃的喝的,小老弟就传给他了。其实那天晚上我和二哥也想去送送他的,无奈寄人篱下,整个下邳又在曹操的控制之下,除了夏侯惇旁人都没那么大的面子可以进出死牢——更何况那里关着的还不止小老弟一个人,那个令中原所有猛将都闻风丧胆的人也和他关在一起。第二天他俩一起走了,从此这世上又少了两个肝胆相照的朋友。
而最后一次见这刀法时是在定军山,远远的看那个叫夏侯渊的使过。当时我躲得远远的,生怕夏侯渊看到我。当黄老爷子一刀把他斩于阵前的时候我就心想可惜了,这么好的刀法,夏侯惇传给了他以后,叫他凭此刀法威震关西好几年,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黄老爷子和高顺是同门师兄弟,我老丈人死他手里也算是命里该一。我记得凡是用这刀法的都没能威风几年,许昌有些大学问家研究过,说这刀法原先是项羽发明的,怪不得这么邪乎,当真英雄气短。
小春走过去,那夏侯杰腔调都变了,两脚开开地坐在地上胡乱叫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姑娘扯了片草叶抹刀刃上的血,理都不理他。
我把脸一沉,喝问夏侯杰道:“那姑爷爷呢?!”
夏侯杰又哭丧个脸冲我这边哀求道:“姑爷爷饶命!姑爷爷饶命!”
我就转过来对姑娘求情道:“咱就饶了他吧?”
姑娘拉下脸道:“他回寨里叫人怎么办?”
这时夏侯杰忽然智冠天下,冷不丁想起个好点子,嚷嚷道:“把我绑起来,对,把我绑起来就行!”
我颇有些同情地劝他道:“绑起来你还是会死于失血过多啊。”
夏侯杰一时语塞。
无奈我俩先给他包扎,又给他捆树上了。一直走出去老远了,还听得见夏侯杰挂在树上千恩万谢。
直到走出去好远,我才百无聊赖地跟她搭话道:“夏侯姑娘……”
她眉一挑,撅着嘴嘟囔道:“叫小春吧,免得听起来跟那个夏侯杰怪亲近的。”
我心里乐,她还怕我吃醋哩。
我便夸赞道:“刚你那套刀法……嚯——”
她眉眼一弯道:“厉害吧?”
我连连点头。
小春说,“那刀法我大伯教我爹的,我爹又教了我,来来回回就几招,倒实用的很。”
“你大伯也是跟别人学的。”
“你怎么知道?”
“姓夏侯的,又会这套刀法,啧啧,我大概猜到你是谁家小孩了。”
小春又拍我胸口一掌,怪软的。
“求你不要摆出一副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样子来好吗?”
“常出门的啊,我。”
“你都去过哪儿?”
“可多了。”
她斜我一眼,好像是在想说我又在骗人了。
“老三又在骗人了。”
二哥掩上屋门,一边挨着我坐下,一边还不忘顺带嘲讽我。
老大沉着个脸端坐在中间,使了几次眼色想让二哥住嘴,可二哥那脾气哪里管的了这些,依旧自顾自地嘟囔道:“咱们兄弟好端端的跟着公孙瓒带兵打仗,有兵有粮有地盘儿,干什么非得下徐州?”
老大阴沉地翻眼看了看我,不住地对我使眼色,我知道他劝不了二哥,就连连好言劝道:“行了行了,今天不瞒你了,这么跟你说吧,咱们现在只是表面看起来威风,其实就是人家的小弟。姓公孙的称你一句将军,你就真是将军了?”
二哥没听明白,连挠头的举止都没有,傻乎乎的瞪着我,大胡子飘飘的。于是我就继续说道:“人家现在用的着你,觉得咱哥仨打架厉害,手底下又有一票地痞流氓,这才对咱们笼络示好,叫咱们跟着他打完袁绍打黑山,可归根结底呢,咱们终究是外人,这仗打了那么多次了,你姓关的带过一次白马义从上阵吗?”
二哥挠了挠头,表示听明白了,但还是没懂。我叹口气,和老大换了个眼色,继续说道:“人家公孙家的精锐骑兵只给姓公孙的人带,你一个外人想也别想这种好事!”
二哥听了有些怒意道:“某家何曾稀罕他那狗屁白马义从!”
于是我就劝他说道:“咱们兄弟要是一直呆在这儿,等到你胡子都白了能混个中郎将就不错了,那还得千恩万谢的求爷爷告奶奶——但要是出去呢?天高海阔,说不定能混个皇帝也说不准。”
老大闻言看了我一眼。不凑巧我俩又对上眼神,我这才自知话说得有些过头了,好死不死地戳到我和老大一些不想提及的事情。没想到老大却坦然说道:“不错,老三有着燕国皇室血脉,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暂且让为兄打着汉室皇叔的旗号招摇撞骗一番,待将来兵强马壮,老三大旗一挥,成了大燕国,你我王侯将相岂不任挑?”
我赶忙谦让道:“我们三兄弟一起打天下,自然也是要一起坐天下!”
老大就笑着说道:“自家兄弟,不说外话。”
二哥瞪着眼问道:“你俩光说的好听,这出去,能去哪儿啊?在涿县咱散尽家财也才凑了百八口子人,这离了幽州,不眼巴巴的饿死?”
我把桌上的竹牌调转个头,推给二哥说道:“现下北海孔融被黄巾余孽围困,遣密令求救于公孙瓒,被咱们手下小弟截了来,以孔融的名望,我们自然可以高举义兵,浩浩荡荡赶去北海,你还记得当年大将军何进是怎么把董卓这只老虎从陇西请来的吗?”
二哥摇摇头说道:“我大概知道这个意思,鸠占鹊巢是吧?”
我也摇摇头道:“不。这叫假途灭虢!”
二哥又担忧起来,说道:“那孔融你也说了,名满天下,门生无数,咱要把他挤兑了,他不干,咋整?总不能跟那个安喜县督邮似的绑起来打一顿再流落江湖去吧?”
老大烦了,哼一声道:“找个机会,弄死!”
我怕二哥不高兴,连忙解释道:“对外就说急症不治,这使毒的法子老大多的是,用不着你担心。等北海形式一稳,我们就南下,用不了多久咱们就雄踞青徐二州自立为王啦!你呀,就提起精神好好对付前来滋事的家伙就行。”
二哥显然不同意老大的意思,但是在我再三的使眼色和暗地里掐他,二哥这才按住没有发作。后来虽是几百个不愿意,但一般我和老大都赞成的事情他也不会反对,所以没过多久我们就下徐州了。
小春停下,转身看我,林间有野雀布谷之声,空空回荡。
“你在笑啥?”
“想我二哥呢,傻了吧唧的。”
“你也好不哪儿去。”
走了没两步,小春想起来什么,遂又问道:“你们家兄弟几个啊?”
我想了想,又想了想。
“俩。”我说,“我和二哥。”
小春听的迷糊,“他是你哥,为啥他是二哥?”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她,就听前面水流淙淙,忽然多了十数匹马嘶人吵。
“别吱声,”小春说道,“绕过去看看。”
刚才和夏侯杰打完架之后小春的裙摆忘了放下来,仍然系在腰间,月牙白的布裤裹着浑圆的大腿,在我前面匍匐前进,看得我心旷神怡。
透过木叶看去,河边十几人家丁打扮的人拥簇着一个老爷,似乎想要过河,但河水无端从天而来,又莫名去往山林尽处,却没一桥半索可以渡河。
小春放心道,“出去吧,寻常人家。”
我见那老爷模样,心里不愿,推脱道:“你去吧,我想再待会儿。”
“又犯病了?”
“我?啥病?”
“神经病啊。”
无奈只得出去,就见我俩浑身泥巴枯叶,油然一股乡土气息弥漫开来。那些家丁一见我们顿时肝胆俱裂,纷纷哀号着跳了河,被水一卷,片刻连声儿都没了。
小春不可置信地骂道:“见鬼了这是?”
我小声道:“你别说,还真见鬼了。”
那老爷倒是见过世面,见了我们也不慌张,不冷不热地说道:“又见面啦,三爷。”
小春连忙摆手道:“别误会啊,我们不是山贼,你你你那些手下……”
老爷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道:“莫怪他们,上辈子吓怕了。”
然后老爷上上下下打量我,我羞的无地自容,硕大的身躯使劲往小春身后藏。上辈子我杀他时多么风光无两,此刻的我却像个小女孩一样躲躲藏藏,无地自容。
小春见我害怕,便替我出头道:“这个穷酸书生也不是坏人,您老人家别多想。”
老爷好像看不见小春也听不见她讲话似的,自顾自问道:“徐州现下在谁手里?”
“曹操啊,”小春说道:“不一直都是么。”
老爷又问道:“你老大呢?”
小春这才反映过来,拽我一把道:“原来他是跟你说话呢!”
我扭扭捏捏,好不自在,半天才回道:“去西蜀啦。”
老爷冷笑道:“那刘季玉不用说,又给你们阴死了吧?”
小春问我,“这老爷子是谁啊,你俩很熟么?”
我叹口气道:“一个债主。”
小春好奇地问道:“你欠他债吗?”
我点点头道:“是啊。”
老爷一抖锦袍,拍马过来。虽然形式紧张,但小春仍然不忘问道:“你欠了他啥,搞得他这么生气?”
“环眼贼!还我主命来!”
曹豹带着一百多人从下邳一路追至泗水河边,隔老远骂街之声不绝于耳。
简雍竖起耳朵听了听,一脸寡淡地说道:“三爷,找你的。”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道:“你三爷我剑眉星目,气质优雅,这‘环眼贼’三字,肯定是在说你!”
简雍听得哈哈大笑道:“三爷骗人的本事退步了啊!那陶谦又不是我杀的,人家是找你还债来了!”
那年我们意气风发,南下北海后本想投靠孔融,待稳住他得到信任后再行取而代之的计划。可是没想到这老家伙见多识广,没多久就识破了我们的打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中平三年老大在洛阳白马寺插了太史慈一剑,所以那陶谦手下第一大将太史子义才一眼认定我们不是好人。无奈我们只得继续南下寻找出路。后来老大暗中劫了曹操父亲的车队,灭了曹嵩满门一家,又将那祸事栽赃到陶谦头上,那陶谦迷迷糊糊做了替死鬼,曹操也酿成了血屠徐州之祸,进而引得吕布和曹操正式翻脸,我们便浑水摸鱼地留在了徐州。
后来我经常后悔。这条计策当初虽然不是我订的,但是起码我没有阻止老大,甚至还帮着老大瞒着二哥,以至于徐州死了十几万平民百姓。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所以每当追悔莫及时我都在想,章武元年我死在小人手上,无非也是报应而已。
——转眼间马队气势汹汹来到身前,曹豹挥鞭骂道:“当初孔北海看穿你们野心,写书提醒我家主公,我主坚信你们高义,好心留你兄弟三人,怎料到你们如此狼心狗肺,为了霸占徐州竟然暗算我家主公!徐州十万百姓何辜?我主何辜!”
简雍听了啐道:“又是孔融这老小子,原来还在背地后里插过咱们一刀。”
我说道:“咱们做得事也算不得光彩,因此不能说是背后插刀。但是总归当初要不是被这老狐狸看穿了,咱们也不必转战徐州这么麻烦了。”
“还不是那个姓太史的捣乱,”简雍白我一眼,“你们俩姓儿的就是难缠。”
随从把枪举了过来,我探手接过,扭头冲简雍骂道:“这叫复姓!你他妈才俩姓儿呢。”
简雍撇嘴,转了话头对曹豹嚷,“大半夜的别乱嚷嚷了,你女婿吕布又不在,你叫唤那么大声做什么啦?”
曹豹大怒,见我们只有十余骑便直接挥兵掩杀。
“都退下!”简雍对自己人喊道:“远远儿的,别碍了三爷的事。当心一会儿三爷杀得兴起弄你们一身血!”
我一手提着丈八蛇矛,一手拎着缰绳缓缓迎了上去,曹豹的锦袍和天上的一轮弯月融为一体,一个半隐在云中,一个分不清地上的火把和人血哪个更鲜艳一些。
小春见曹豹打马而来,一把推开我,横里直劈曹豹的马。可惜柴刀太短,人马一冲而过,虽见了红却并没造成什么致命伤。马受了惊,歇斯底里。刚那一撞力道不小,这会儿小春已拿不住刀,两手直打颤。
曹豹舞着一杆大刀,拨马又来。
小春弃了柴刀,便伸手问我道:“喂,你的枪借我。”
“这个太沉,你使不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使不得也得……”话没说完,小春劈手从我这里把蛇矛夺去,就听咣当一声枪滑了手,骨碌骨碌滚开丈余。
“你有病啊!这啥玩意儿啊!你打这么沉的长枪干屁啊?!顶天立地吗?!”
我被小春骂得狗血淋头,这时小春又反过点来,提起神来骂道:“枪也没这么长吧?你这是槊吧?你真的是含着自己的双脚出生的吗?谁出门走江湖的带一杆两丈长的大槊啊?”
我都快被骂哭了,撒娇道:“所以我才想来这赤珠山,想着采点铁矿打口刀用来傍身啊!”
眼看曹豹人马又至,小春勾着我扑到了地上,好歹算是躲了过去。小春喘口气道:“依我看啊,这矿你也别费事挖了,好不容易弄到了好铁,你回头又打一口八十多斤的青龙偃月刀捆身上了。”
我心想她这是把我想成二哥了,就笑道:“我才不呢,那玩意儿老沉了,我使不来。”
老人家两击不中,甚是恼怒,将大刀横在马上叫骂道:“环眼贼!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拱了拱小春,嘿嘿笑道:“说你呢。”
小春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好大,气呼呼地骂我道:“你才是环眼贼呢!”
曹豹眼看又要冲锋,我劝小春道:“求您高抬贵手弄死这老头吧,不然三刀都落了空,气也气死了。”
“我跟人无冤无仇,杀他干嘛?”
“他这不要杀你么。”
“这老头要杀的是你,别当我看不出来!”
我叹口气,见曹豹眼都红了,怪叫着又冲了来。
“得得得,这条命还给你还不行吗!”我两手一撒,坐以待毙道:“你这人真小心眼儿。”
“我小心眼儿?!”
二哥一脸不可置信道:“娘们儿可以乱摸,话可不能乱说!”
我听得哈哈大笑道:“这谁他妈教你的,还挺押韵的!”
二哥自豪道:“小军师啊!他说跟咱们将军说话就要有将军的样子,太文绉绉了是对咱的不尊敬!”
我一听是诸葛亮,就有些不高兴道:“你少听那家伙叨叨,姓俩姓儿的就没好人!”
二哥听了宽宏大量地笑道:“你还在记恨他从你手里抢了首席智囊的职位?”
我摇摇头道:“老大认他,我有什么办***得到我记仇么。以前咱们在山里拉帮结伙,老大奉我为军师也就罢了,现在这天下分成三块,有一块还在咱们手里攥着,老大自然是要找些更会盘算的人来替他操心了。”
二哥叹口气道:“老大啊——”然后欲言又止,没再说下去。
我心里一动,问他道:“军里都在传你看黄老爷不上,面儿上是嫌弃人家年纪大,实际上是在长沙吃过人家的亏,有这回事吗?”
“放他奶奶个狗臭屁!”二哥吹胡子瞪眼道:“我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吗?黄老爷子身为黄氏传人,和顺儿都是同门师兄弟,我一向是敬重的很,我他妈什么时候背地后嚼人舌头根了?老子瞧不上的是——”
“马超,对吧?”
二哥愣住,半晌才憨憨的点了一下头。
“魏延从我手里把汉中太守抢走了,我就不恨了?”
二哥满脸惊讶,“真的假的啊,你跟文长不是很铁吗?”
“当然铁了,”我冷哼道:“而且必须铁,既然有人刻意离间我和文长的关系,我就越要让他不称心。”
二哥听得不明所以,问道:“在老大的带领下,咱们文武将帅上下都是一条心,是谁在背后如此搬弄是非,不怕被小军师和老大知道吗?”
我有千言万语想跟二哥说,可是想到他马上又要返回荆州主持大局,不想让他被旁了的事情分心,所以关于小军师和老大的事儿我就干脆一概不提。就二哥这脾气,知道了肯定是要去大闹一场的,万一事情闹大了,我们大蜀国将相失和,北魏和东吴趁乱动兵那就麻烦了。
我叹口气,看了看二哥。二哥满脸的忠肝义胆。
我又叹了口气,说道:“二哥啊,受封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做了个经常做的梦。”
“梦到你终于当上大燕国的皇帝啦?”二哥咧嘴,笑的像个声若洪钟的小孩。
“没。不是。”
我有些伤感。
“我梦到那年咱们在涿县举兵失败了,人家大军一来,咱就崩了,跟在当阳那会儿一样。那个惨哦,哭爹喊娘的。”
二哥点点头,心有余悸。
“然后咱哥仨回了老家,想开间铺子,一来没本钱,二来又怕世道不好,一走兵就给抢了,商量半天,咱们又干那没本钱的买卖去了。”
二哥听得情绪高涨,笑道,“这我在行!”
“咱哥仨占山为王,收了两百多小弟,打家劫舍,劫富济贫,好不快活!眼睁睁看着公孙瓒吞了刘虞,接着又被袁绍灭了。后来曹操也过了河,一路把袁绍打去了辽东,江东孙家和荆州刘家合兵偷了许都,曹操失了老窝,留在咱们河北不敢回去。后来中原打的睁不开眼,姓曹的反而在这里养精蓄锐,又过了好些年,曹家大军渡河南下,逐个平定了天下。”
二哥惊愕道,“这么一来,这天下没咱兄弟啥事儿了!”
“是啊,没咱们的事儿了。”
我笑道:“没了咱们,就没了青梅煮酒,没了一衣带诏,没了隆中之对,没了孙刘抗曹,也就没了三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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